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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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们来到森林时,已是深夜。一百多年来,森林的入口没有变化,树木还是同样的稀少,而且大部分都是枯树。泥土也是同样的干燥,仿佛这里一百多年来从未下过雨一样。但实则每个夜晚,森林的雪下得都是最大的。要不是前一天被那些丧尸大闹了一番,高阶的恶魔大显身手,现在天空刚恢复正常,这里被大雪覆盖是毋庸置疑的。

叶旬泽穿着皮毛大衣,微凉的小风朝着他们吹来。风中飘着淡淡的血腥气和恰到好处的淡淡花香,明亮的南方星辰为他们指引出了一跳泛着蓝光的道路。他喘出的每一口气化作微小的水滴像哈出的一片云朵一般在空气中渐渐走散。一颗颗水滴依依不舍地跟彼此分道扬镳,落入这不可被滋润的泥土中就此无缘再见。天气不冷不热,前一阵被丧尸扰得心神不宁的魔侍这下终于得到了至少片刻安宁。蒋智晗不经感叹:"难得岁月静好啊。要是再配上点儿小酒,奏上个小曲儿在这睡上一宿隔天不会被打扰的美觉,啧......"他说着闭上了眼睛,敞开双臂感受着风的推力,想象着他所描述的场景。"那日子叫一个美。"

"你才多大年纪,就向往晚年生活了?"魏阳同样抬头,闻着那未散的花香,怼道。

"谁生来不求个安稳。比起天天和其他人厮杀,勾心斗角,走一条不知道多久才能到另一端的独木桥,平平稳稳地混过去是一条更不错的活法。不求什么名利、声誉、面子,只盼个岁月静好,我觉得这样活下去更简单。"三位青年互不相望,分别看着眼前的一片星空。

蒋智晗笑道,"叶旬泽你这话没说完,接着说。"叶旬泽不解,眯着眼睛皱起眉头,充满疑惑地望着他。"什么意思?"魏阳也好奇蒋智晗想让叶旬泽说什么,也把视线赚到了蒋智晗脸上。

他又低头一笑,抬头时道:"那我起个头,你来接。只盼个岁月静好,我觉得这样活下去更简单。可是——"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繁华的宫殿、酷炫的魔技、深林中的奥秘,当这些统统摆在你面前的时候,几人能不心动。"叶旬泽想起来了当时说过的一句话,懂了蒋智晗的意思。"寻意。人生整个旅程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意义。"

寻意听到召唤,像一条深紫色的蛇一样顺着叶旬泽的身体围绕住了他的脖子,像一条围脖一样架在他的双肩上。他请请请地将这条小蛇从脖子上取下来,像安抚一个小动物一样拍了拍他。

"叶兄、蒋智晗,有时候我觉得一生混着混着就过去了,管他过的好赖。风风光光过一生也是过,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是过。到最后还不是被埋入土中成为那一群丧尸。可是那天和叶兄来森林的时候跟我说:'你觉得这是跌到坑里,但也许我们其实在跨越一座座山丘。确实难,但是山顶上的风景确实好'。其实,朝着一个目标努力也是很帅的事情。"

蒋智晗把双手放到后脑勺上,迈着八字步,看着前面一个一个不知何去何从,迷茫的魂魄,道:"你还是有正经的时候的嘛。"

魏阳斜过身撞了一下他,"我每天早早起来给你们找饭吃,那时候也是不正经?"

"嗐,在向一个目标靠近前先要摸清这目标可不可行。就好比你想复活一人,在盲目地去实施前你要明白施舍和代价,因为没有一件事不是一个生意。可能复活她需要用魔能来换、摧毁心智为代价、或需要你将性命献出来。欲望越强,牺牲也就越大。无忧无虑,无欲无求,这人说不定也能成大器。"蒋智晗每次说话都让人捉摸不透,不知他心里是占哪边。"但只有欲望能催促我们前进,让这山越来越高,水越流越长。"

"你这不什么都没说吗。"魏阳忍不住说道。

蒋智晗揽住他的肩,"弟弟,这就是活着的复杂性。除非你能成为拉普拉斯兽,预知未来。不然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是你应该做的。"

这句话说到了叶旬泽的心坎儿里。他正在为这件事所困扰着。无时无刻不在为何为对何为错而苦恼。身处魔府,他不知自己是恶是邪,崇洋的是否是真正的正义,他走的这各路口会不会是个死胡同。或许已经走错了一万步,或许此时就应该纵身跳下这独木桥。

可惜他太了解自己了。他可没有那勇气投向冰冷湖面的怀抱。

他们渐渐走进深林。树木渐渐密集。树梢上长出蓝色的叶子,月光一照,仿佛在独自发亮。能听到旁边的小溪唰唰的流水声,以及晚上蛐蛐儿的歌谣。地上已经冒出了青青小草,往前面看,明亮闪烁的金色星星仿佛触手可及。

见几位魔侍试图用手去抓,魂鹭连忙开始解释:"这可不是星星,这是金色玷虫,也可被称作为荧虫。整个身体皆是一个发光体,无头无尾无腿无翼,只有一个发光的球形的身体。它们平常居在山洞中,只在气候温和的晚上出来飘一飘。一只虫子就能照亮十丈的地方,飞行速度极快,很难捕捉到。"

这些虫子数量不多,十几米才有一只,大大提升了捕捉虫子的难度。叶旬泽悄无声息地尾随一直,突然出手,轻而易举地抓到一只金色玷虫。他小心翼翼地将拳头张开一个小缝,窥了一眼这个发光的小虫子。光芒刺得叶旬泽使命了片刻,后来眼前一片绿一片蓝,就连面前那有几棵树无法确认。

看他抓得那么简单,其他魔侍也都跃跃欲试。小甜甜像追蝴蝶一样捧起双手,小手一张一合地跑在一只可怜得小虫子身后,不断想抓住它。玷虫得速度之快在空中出现了欢迎,不一会的功夫就跟丢了。

蒋智晗弯过腰,也看了看叶旬泽右手手心里藏着的玷虫。

魂鹭震惊地来到他身边,一把握住他的右手,强行将他的一根根手指头打开,扣住虫子,捏住它的身体把它放在眼前仔细观看。这只虫子个头算是大的,发出的光芒偏橙。"你看它光泽泛橙,是要死的征兆。你拿去玩儿吧。"她松了一口气,就算让会瞬间移动的魔上中阶来试也不可能一次成功,这小子若真能抓住一个健康的玷虫,这将来别提魔君之位,成为下一代魔尊都有可能。

她将麻袋扔到地上,让魔侍们自己去捡。"要是你们能抓到一只玷虫,积两分,两只则积四分,三只八分,四只十六分,以此类推。倘若谁能抓满这袋子,我愿把魂院让给他。"

"你,全靠运气抓到一只老弱病残的,不能算分。"魂鹭对叶旬泽道。

"凭什么?能力强也是好,运气好也是好。凡是看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就像有的人生下来更聪慧。这就是人家的运气,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说这不公平。因为在出生前谁都有可能成为一个聪明的人,概率一样,后果不一定相同。但你没有权利说什么。"蒋智晗站出来,为叶旬泽袒护道。

魂鹭瞪大眼睛,随之轻笑一声,"若你是想用歪理来说服我,你大可作罢。我衡量的不是运气,而是一人的本事。魔府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不可能有一位侍卫因为运气好而得到更多福利,所以他既然没有用真本事来获得我倾佩,我没有必要赐他分数。还有,请你认清现实。你是魔侍、我是魂师,不管你觉得对不对,这儿只有我说的才作数。"

想不到蒋智晗今天非要和魂鹭白扯清楚,再提叶旬泽出完头绝不善罢甘休。他轻蔑地笑了一声,"这哪是歪理,运气好,比什么都好用。"

天桥已断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