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雲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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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驚秋何曾見過這樣彪悍的姑娘,隻感慨這世間之大,真是什麽樣性情的人都有。

那女子見把人敲死了,心神一松懈,熱血冷卻,藥效又返上來,于是撐不住,歪歪扭扭地軟到。

"唉,姑娘!"郎烨伸手去扶,捉住了這女子赤/裸的胳膊,雙頰一紅,似被燙到一般,松開了手,向餘驚秋求助道:"師姐。"

餘驚秋拿起女子滑落的衣裳,替那女子穿上,系了腰帶,正好聽到屋內鈴響。

鈴聲急切,卻有節奏兩下短響,連響了兩次。

郎烨眼神往頭頂搖動的鈴铛一觑,提着劍,腳步輕巧,跳過那匪賊頭子的屍首,往外去了,"師姐,我去看看。"

餘驚秋将那姑娘抱到床上,也跟了上去,出了耳房後,在酒桌旁見到先前那匪賊的屍身。一劍穿胸,鮮血淌了一地,自是郎烨動的手。

走到通道時,郎烨已經在暗門後,手握着劍,扳下機括。

暗門開啓,外頭打鬥的聲音傳進來。

他們那兩位師兄,已經開始在上面'砸碗砍桌子'了。

暗門外站着個漢子,未曾見過面,但左不過是這幫匪賊同夥,手持一把鬼頭刀,手捂着額頭,鮮血從指縫間淌下來。

這漢子在暗門剛開啓時便忙忙說道:"大當家的,老二受了腥了,點子紮手,鞭不過,快快扯活。"

郎烨倏地出劍,長劍如一條銀莽撲出,"想跑?當家的不要青羊了?"

這漢子有些能耐,揚起刀接住了這迅疾的一劍,見到郎烨面孔,登時明白老大兇多吉少,怒道:"他奶奶的,叫你娘的管着點褲/裆,搞得如今外強中幹,不中用,陰溝裏翻船,栽在黃毛小子手上。"

郎烨冷笑一聲,"不用着急,過不多久,你便能與他相聚,有多少話,下去後,都可親口說與他。"

郎烨劍起,一柄長劍如銀蛇飛舞。

幹元劍法分了乾坤兩決,甚少有人兩決齊修。

兩決齊修,不僅耗費精力,更要成倍的時間,若是能力不到時,隻會事倍功半。

他們這一輩的,修兩決的沒有幾個。

一個餘驚秋,天賦絕佳,悟性極強,兩決齊修自是不在話下;一個樓鏡,一定要與餘驚秋比個高低的,自然不甘落于人後,也修的乾坤兩決,她比別人耐得住寂寞,一日能練上六七個時辰的劍,倒也能将這劍訣吃透。

郎烨透徹自己實力,天分不比餘驚秋,耐力不如樓鏡,便選擇了适合自己的劍訣,單單精修這坤字決。

坤字訣講究以柔克剛,軟劍最能發揮其連綿莫測的劍勢。

劍對上刀,這剛硬上是要輸幾分的。然而郎烨這劍,原本就不是為了硬碰硬而鑄就的。

那漢子一刀硬砍來,罡風迫人。郎烨踏着步法,身劍合一,去如行雲流水,攻向漢子腰際。

這漢子橫刀一攔,誰知力透軟劍,劍鋒往裏一彎,劍尖依舊刺過腰眼,劍氣掠過,裂開極大一道口子,鮮血泊泊而下。

兩人一路鬥到大堂。那漢子大喝一聲,撲上來一刀,似要同歸于盡。郎烨比他更快,銀光一閃,便給那漢子脖頸上添了一道血痕。

餘驚秋趕到大堂時,正瞧見這一幕,不由得一愣。

宗內比試,一向是點到即止,她雖在外與人動過手,也未到非生即死的地步,因而對殺人一事,多少有些抵觸。

郎烨在宗門裏,面對着師弟師妹們時,總是謙和禮讓,動手比試,招式多見克制。

餘驚秋沒見過他與外人動真格的一面,幹淨利落,即便是取人性命,劍招之間也不見絲毫猶豫,想來他行走江湖已久,磨練出了鋒芒來,比她這師姐更見果決。

餘驚秋便動了舉薦郎烨為宗主的心思。

那漢子一死,樓上打鬥的聲音也停歇了,過了片刻,隻聽得客棧門前有奔馬聲。

一位同門師兄從後院裏飛身進來,急叫道:"師弟,攔住那人!"

說話間,那師兄已經奔到門外,往遠處一眺,隻見昏暗天色中,朦胧一個人影,騎着匹駿馬已經遠去,要追也追不上了。

那師兄一拍門框,不由得罵道:"這賊東西!"

餘驚秋和郎烨趕上前來,問道:"師兄,怎麽了?"

另一名同門師兄出現在樓上欄杆邊,飛身下來,"樓上的匪賊逃得逃,死得死,已經無人了。"

立在門邊那位師兄哪裏聽得進去,直跌足,叫道:"唉呀,那夥子賊東西,把我們馬殺了!"

其餘三人一驚,忙到馬廄來看,果見馬屍,其中一匹叫匪賊騎走了,想必是匪賊怕人追,便用短劍将另外三匹刺死了。

一行四人望着那馬匹,默默無言,少了這腳力,卻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

餘驚秋輕嘆一聲,"事已至此,罷了,已鬧了一晚,再等得一會兒,天都要亮了,我們還是早些休息,養足了體力,明日再做計較。"

守。

翌日天明,四人取出幹糧,就着些井水吃了,便商議動身。

一位同門師兄說道:"沒了馬,走到後日都不定能出關,更不知什麽時候能抵達天星宮。那些賊東西,好生奸猾!拖延了我們行程,害得我們路難走。"

郎烨沉吟道:"師兄莫急,我記得過了山,再往前去,就是知行村了罷。"

那同門師兄一拍桌子,恍然道:"是呀,把這茬忘了,前面就是知行村,它與我們宗門也有些交集,去那裏借幾匹馬不難!"

"知行村?"餘驚秋茫然,覺得名字耳熟,似乎聽過。

郎烨笑道:"若說知行村,師姐肯定不知道,若說知行門,師姐便知道了。"

"啊,是那個收集江湖消息的門派,怎的又叫知行村?"

郎烨解釋道:"師姐不知,那知行門所在的地方就是個村子,門派衆人便是村中之人,原是為了隐蔽身份,隻是如今與武林各派往來頻繁,這也不是什麽秘辛了。"

"原來如此。"

衆人商定,便待動身,下了樓來時,見到樓下堂中站着一人。

那人背上飛魚袋,紫檀弓,獅子壺中雀翎箭,一身胡裙,高束了個馬尾,聽得聲音,回過頭來,卻是昨日那姑娘,藥效褪去,萎靡之色不見,堂中明亮,觀她容貌,劍眉英骨,好個飒爽英姿的少女。

郎烨怔怔望了她片刻,突覺失禮,又匆匆垂下眼簾,避開了目光。

餘驚秋掃了一眼郎烨臉色,輕輕一笑,問道:"姑娘可覺得好些了?"

女子原是仰着頭,笑意明媚,大剌剌盯着郎烨和餘驚秋瞧,不見尋常女子的含蓄羞怯之态,聽到餘驚秋說話,回道:"那點藥,算不得什麽。"

"姑娘怎麽受了這些匪賊的鉗制。"

女子将受困情節一說,原是如餘驚秋等人一樣,到客店投宿,卻沒察覺飯菜之中下了迷藥,等到藥性發作,那些匪賊上前綁人,這女子一來中了迷藥,二來抵不過人多,也就受了鉗制。

那同門師兄問道:"見姑娘裝扮,似乎不是中原人,不知從哪裏來?"

女子道:"天地之大,四海為家。"

郎烨笑道:"好個天地之大,四海為家。"

女子對餘驚秋和郎烨拱了拱手,說道:"承蒙這位姐姐和那位小哥搭救了性命,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恩情不能不還,隻不知要怎麽來報答。"

郎烨道:"既然四海為家,那身在四海中,便都是朋友兄弟,談恩情,圖報答,也就見外了。"

女子不由得多看了郎烨兩眼。

餘驚秋說道:"行走江湖,總有遇到難處的時候,這些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好。"那女子答得極其爽快,咧嘴一笑,露出潔白貝齒。

餘驚秋見她直爽,心生好感,問道:"我看姑娘似要動身,要往哪去?"

"我要去找昨日那些匪賊算算賬,我知道他們還有個老巢。"

餘驚秋惋惜道:"原來道不相同。"

郎烨雖則憂心那女子,但想她也是江湖兒女,自有保命手段,且他們一行人身有要事,不能幫襯,便不多言,隻道了一聲,"姑娘萬事小心。"

一行人在岔路上分別。餘驚秋等人走出不遠,聽到身後有人呼喊。

"喂,前面的朋友兄弟。"

回過頭去,卻是那個姑娘。

那姑娘說道:"既然是朋友兄弟,能不能再幫我個忙。借我點銀子。"

郎烨微微一愕,回過神來,已經取下自己的荷包,于是笑着扔過去,"這個自然。"

女子接過銀子後,朝他揮了揮,以示謝意,灑脫離去。

郎烨望了一回,心下感慨。萍水相逢,相遇無期。

一行人離了客棧,順着道路往前,不曾停歇,直走到日頭西斜,見到了村落。

村子興旺,可見江湖人士往來,過了村頭牌坊,往前走不久,前頭望竿挑出一幡酒旆。跋涉一日,見了酒旆随風漂浮,更感到口中焦渴。

四人停住腳步,一位同門師兄說:"你們進去歇息,點些酒菜,我去置辦了馬匹就來。"

三人應允,進了酒家。

這位同門師兄離了酒家,直走到東頭一間馬坊前,有個賬房先生模樣的人坐在桌前記帳,兩個男人在井邊打水。

那同門師兄走上前去,在賬房先生對面坐下,見他年紀較長,說道:"師兄,我是幹元宗的人,路上馬匹遺失,想要在你們這裏借幾匹快馬,銀錢好說,隻求行個方便。"

打水的兩個男人動作一頓,忽然回過頭來看他。賬房先生也擡起了頭來,朝他睨了一眼,"幹元宗來的?要幾匹馬?"

"四匹......"

這話沒說完,那同門師兄隻覺得背後寒意陡升。他往側一躲,一把虎頭銅镧正砸在他先前坐的位置上。

【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Onde histórias criam vida. Descubra ago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