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廂去往了雪域的兩個年輕人,之所以六日未歸,是因為知行村那班人一路追殺,咬死了不松口,渾似有什麽深仇大恨。
餘驚秋和郎烨為了躲避他們,耽誤了許多時候,一直到了雪域天星宮的勢力範圍內,多虧了聶雲岚引路,才總算是擺脫了那些尾巴。
三人一路躲這明槍暗箭,風塵仆仆,這日可算是望到了天星宮的城門。
雪域一年到頭十二月,有半數是堆瓊砌玉,銀裝素裹,白皚皚的一片,另一半也同中原一樣,春有嬌花,夏有烈日,隻有到了下雪天,嚴寒料峭,格外難捱。
雪域原住民多是四散而居的獵戶,直到這聶家先祖帶着族人遷徙此處,開辟居所,吸引了雪域的百姓,倚着天星宮修築了房屋,久而久之也有一城規模。
聶雲岚将人送到,遙遙觀望城門,"我隻送你們到這兒了。"
這才歷生歷死,怎麽還過家門而不入?
郎烨詫異道:"聶姑娘不回家看看麽。"
聶雲岚素手立在嘴側,壓低了嗓音,神秘莫測,"悄悄告訴你們,我是偷跑出來的。"
聶雲岚滿意地瞧着郎餘二人驚愕的神色,開懷地郎笑出聲,"我爹總說我年幼,本事不到家,不準我踏足江湖。這次你們瞧見了,我一人就端了那些匪賊的老巢,行走江湖,綽綽有餘。但是我爹不管那麽多,他要是見着我,肯定要捉我回去,關上幾個月的禁閉。所以我不能回去,我就在這等你們。"
餘驚秋心想,這聶城主不見了女兒,定然憂心如焚,四處尋找,不免想勸一勸聶雲岚,回一趟家叫父親安心,話才說道:"聶姑娘,你......"
聶雲岚伸手止住,"唉,餘姐姐,你別勸我,就算是你要勸我回去,我也要生氣的。"
餘驚秋見她态度堅決,也不好掃了她的興,郎烨也催促着她,于是辭別了聶雲岚,進了城。
餘驚秋往後回望了眼,已見不到人影,"這姑娘随性似瑤兒,直爽比鏡兒,她和她兩人,一定合得來。"
郎烨微笑道:"哪裏是合得來啊,是能瘋到一處去。"
但一想到樓鏡流落在外,身死未知,餘驚秋愁眉輕皺,神色黯然,"也不知鏡兒怎樣了。"
郎烨勸道:"師姐莫擔心,阿鏡吉人天相,等我們取回了滴翠珠,樓師叔醒來,還她清白,我們師兄妹幾個一起去接她回家。"
不多時,兩人抵達天星宮。天星宮之氣派,宮殿樓宇,雄峻壯麗,似這極北的雪天,蒼勁有力,撼人心魄。
兩人表明身份,受到了極大的禮遇,被引至城主書房相候。侍女送來茶水果子,餘驚秋端起一盞,輕輕一抿,難掩驚豔之色,茶水清冽,沁人心脾,"好茶。"
書房外傳來笑聲,"這是雪域的晴雪茶,小友若是喜歡,回去是便帶些回去罷。"
書房內進來一名高大的男人,隻瞧身形,十分威武,一部美髯黑亮柔順,并不粗犷,發間墜着銀飾,濃眉斜長入鬓,雙目斂光,這是個極其俊美的男人,年紀更為他添一份風致。
兩人起身行禮,"城主。"
聶禪微微揚手,侍女悄步退出,他緩步走來,"兩位小友,恕我來遲。"
餘驚秋道:"天星宮事務繁忙,晚輩前來打攪,實在情非得已。"
聶禪說道:"大致情況我已聽親随說了,小友頭次來我天星宮,我原是要設宴款待,隻是知道你倆心中焦急,記挂師長,以任務為要,所以便舍去了這些禮節。"
餘驚秋深覺此人周到,雖說雪域之人豪爽,不拘小節,但身為城主,到底是要管一方水土,是以心思多一份細膩。餘驚秋說道:"城主安排妥帖,晚輩感激不盡。"
聶禪手扶握交椅,一手輕輕握拳,于腹前惋惜似地往下墜了墜,"唉,樓宗主故去時,隻因我抽不開身,遠在千裏,不能前去吊唁,心中深為惋惜,樓長老受傷一事,我早先也有所耳聞,若能出力一二,絕不推遲,小友但言無妨。"
餘驚秋得了他這句話,便安了心,取出李長弘交給他們的那封信來,"樓師叔受了沈仲吟一掌,灼氣侵蝕肺腑,需要城主珍寶滴翠珠,鎮壓邪火,挽救性命。"
聶禪雙手接信。餘驚秋注意到聶禪雙掌寬大,十指奇長,手背青筋暴突,雖不知內功如何,但定是個外家功夫的高手。
聶禪将信當場拆開,信封中一枚玉佩滑出,他接在手中,将那信一展開,信上的字是他塞外部落所用語言,中原內懂這些文字的人不多,他起初不明,隻是取藥,為何如此謹慎,直到目光上下一掃,将這封信看完,渾身一凜。
餘驚秋見聶禪臉色難看,直盯着他們,問道:"城主,可是有什麽難處?"
聶禪眼中光芒晃動,半晌,神情恢複如初,說道:"兩位小友稍候,我去取滴翠珠來。"
見他微垂了頭,若有所思。
兩人在書房裏候着,隻因聶禪說去取滴翠珠,不知何時回來,他兩人不便走動,可靜坐許久,仍舊不見人影。
餘驚秋腰上愈合結痂,傷處發癢,忍不住起身走動,見到太師椅後挂的一張雪狼皮,毛質純白無雜色,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将狼頭保存完好不腐爛。
她心中感慨,便似雪狼這般矯健兇殘的野獸,在獵人的精心設計下,也不過是籠中美獸,坐上珍馐。
郎烨霍地站起身來,"師姐,不對勁!"
餘驚秋回神,驚覺書房之外,比之先前,太安靜了。
郎烨握緊了手中佩劍,"聶城主去了已有半柱香的功夫了。"
餘驚秋一念閃過,"聶城主遇到了麻煩......"
書房外又響起了聲音,那是整齊凝重的腳步聲,将書房包圍。
郎烨道:"是我們遇上麻煩了。"
自書房外走進兩人,其中一人身材魁偉,一身戎裝,一手叉腰,一手按住腰間佩刀,"兩位。"
餘驚秋和郎烨齊齊凝望他二人,隻覺得有一陣說不出來的怪異感。
兩人作了個揖,說道:"請了!"
話音一落,一人拔出腰上環首刀,一人铮的一聲抽出一柄寒光泠泠的軟劍,這兩個男人一身煞氣,不似開玩笑,是直奔他倆性命而來。
餘驚秋愕然,那使劍的男人,正是先前帶領他們進書房的人,是聶禪的親随,起先和氣恭敬的人,怎麽一眨眼就殺氣四溢,對他們動上了刀劍。
餘驚秋拔劍一抵刺來的冷刃,瞬間抽身,"楊将軍,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她不問聶禪去處,是心裏已有了預感。聶禪這一趟也去的太久,同他先前的上心截然相反,而這楊将軍是聶禪親随,若無他授意,怎麽會對他的客人動刀劍。
她隻是想不明白,是何處得罪了這城主?怎會霎時翻了臉。但按着城主性子,不拘泥小節,與幹元宗交情又深,豈會為小事變臉......
那提着首環刀的男人,沉聲道:"城主有命,取你倆性命,但念及與幹元宗多年交情,你倆少年英才,你們若想要個體面,便自裁罷。"
這事好生怪誕,前一刻被待為上賓,下一刻便白刃取命。
任兩人是文曲星下凡,也難猜透其中緣由。
郎烨驚駭地張着嘴,舌尖發涼。餘驚秋腦海裏空白一片,初入江湖,哪裏見過這等變故,隻因性子素來沉着,倒還能定下心來問個明白,"兩位大哥,其中可有誤會,我們兩家多年交情,就在方才城主還親切招待,怎麽眨眼便要取我二人性命,還是我二人哪裏做得不當,萬望兩位指點......"
"我二人奉命行事,你倆既然不願,那便得罪了!"
這兩個男人再不多言,即便餘驚秋和郎烨滿腹疑窦,頻頻發問,兩人也不予回應,一心取他倆性命。
這兩人都是聶禪親随,是這天星宮将軍,手上功夫,自是不弱。
使環首刀的男人,一身橫練功夫,兼之一套刀法,兇狠淩厲,宛如風霜暴雪磨練銳利爪牙的猛虎,銳不可當,餘驚秋身形輕靈,避其鋒芒,長劍舞動,翩若驚鴻,她不欲糾纏,隻想脫身,尋到聶禪,一問究竟。
而那楊将軍一把長劍,劍法陰柔,與郎烨的坤字訣對上,不争鋒芒,以鬼神莫測變化之劍招決勝,便似一團水流與水流相撞,難分勝負,郎烨本也不為勝負,他與餘驚秋一般想法,隻求脫身。
大門出路已被封住,兩人先前耳朵動時,已聽到外面有人将書房圍住了,四周沒有出路,除非上天入地。
餘驚秋氣凝丹田,沖天一劍而起,似劍貫長虹,這一劍氣勢非凡,使環首刀那男人見勢不妙,并不強接,虛掩着躲了開去。然則餘驚秋志不在他,她取的便是男人身後這屋頂。
劍氣直沖霄漢,屋宇震動,瓦礫飛濺,屋頂破開一個大洞。
餘驚秋飛身而出。郎烨一直注意着師姐動靜,一見她劍招起手,便知她謀算了出路,當即已有準備,假裝不敵,步步敗退,實則往餘驚秋靠攏,那屋頂被破開時,楊将軍分了心,郎烨趁機抽身,随着餘驚秋躍出。
兩人一上屋頂,頓見書房四周圍了一圈士兵,手持長/槍,背負弓箭,一見二人出來,搭箭便射。
箭來如急雨,兩人長劍交織出一片劍網,隻聽得叮叮當當,将這箭矢悉數攔下。
北面一處大殿的月臺前,兩人伫立着,向書房這處遠眺。
當先那人正是聶禪,他背着雙手,手背輕打在手心上,嘆息了一聲。
後面站着的俊秀男人眉眼與他相似,不解問道:"爹,既然下定了決心,何必還要嘆氣。"
聶禪說道:"青年翹楚,天姿英發,風欲摧之,委實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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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
Fiksi Umum余驚秋天賦異稟,是武學奇才,溫良慈軟,得師父喜愛。 自小到大,不論哪方面,樓鏡總比不過她這師姐。 宗門生變︰ 這一日,樓鏡成了喪家之犬,人人喊打,天地之大無歸處。 而余驚秋即將繼任宗主之位,備受崇敬,前途無量。 風水輪流轉,不曾想︰ 再相見,余驚秋受盡苦難,身心俱損,失魂落魄,流落街頭。 樓鏡卻爬到了高處,鋒芒畢露,令人畏懼。就連余驚秋也成了她的階下囚,謫仙落泥塵。 "師姐,師姐......"樓鏡抱著余驚秋呢喃,"這世上,只有我明白你,只有你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