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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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門外的男人被那支招搖的臂膀晃得眼花,又走了回來。

樓鏡笑道:"好看嗎?"

男人升起無窮的興趣,特別的獵物總是吸引禽獸的目光,他一把攫住樓鏡的手腕,手指粗魯地摩挲,隻覺得像緞子一樣滑,男人發出愉悅的顫音,"好看。"

樓鏡忍着額角青筋暴起,強笑道:"那也一定很好吃。"

男人露出黑黃的牙,混濁的目光直盯着她,桀桀笑道:"你很特別,天底下從來沒有羊羔把自己送到狼嘴下。"

樓鏡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臂,似笑非笑,"你也說了我很特別,天底下既然有喜歡吃人的怪人,那有喜歡被人吃的怪人,又有什麽奇怪的。"

男人眼中散發出奇怪的光,直點着頭,"你說的很有道理。"

男人打開牢門,将手中的少女又扔了回去。這少女的妹妹連忙撲了過來,将姐姐抱在懷裏。

姐姐在死亡邊緣徘徊,受到的驚吓實在是生平難以承受,精神承受不住這般的峰回路轉,在妹妹的懷裏昏暈了過去,可即便人暈了過去,身軀也如秋風吹打的葉,顫抖不止。

男人走到樓鏡的跟前,确實如樓鏡所言,相比于那名少女,她更鮮美誘人,如同紅透了的果子,散發甜蜜的芬芳。

而更加吸引着他,讓他欲罷不能,移不開目光的,是她在牢中這一衆死氣沉沉的待宰羔羊裏,如此不同,她靈動鮮活,豐滿的不僅僅是皮囊,還有靈魂。

買家挑魚,選的總是活力充足的魚,他也如此,現在,他已經垂涎欲滴,被樓鏡勾得食指大動,牢中旁的人,自然也黯然失色。

雙胞胎中的妹妹見男人另外選了一個人,那個人可說是替她姐姐去死的,可那是個陌生人,她再也沒有先前的勇氣去阻攔。

她隻有緊緊抱着自己的姐姐,偷偷地去看那個美麗神秘的女人。

男人對待上好的食材,要輕柔許多,他對樓鏡說道:"你既然願意被我們吃,那自然也用不着我強行拖你出去。"

樓鏡倚靠着牢門,柔弱似個病西子,"我也想自己走出去,可是我腳軟手軟,渾身都軟着。"

男人思忖道:"是他們下的藥,藥效還沒消解。"

樓鏡伸出手去,"那你得扶着我過去,美味講究色香味俱全,你總不希望這樣好的食材,磕破了相,對不對。"

樓鏡所言,正好是男人心中所想,男人伸手挽起樓鏡胳膊,扶着她往前走一步,樓鏡一個趔趄,似崴了腳,要撲到他身上靠一靠。

男人中門大開,毫不設防,因為他知道,就是女人手上有一把刀,要在此刻撲過來取他性命,那刀,必然也隻能割破他一點油皮。

羊羔再狠,還能咬死狼不成。

樓鏡的手撐過來,似乎要依靠他的胸膛,那纖美的手連指甲都沒有,能将他如何。

他松懈着,瞳孔卻忽然一縮,地牢裏視線昏暗,他到這時才瞧見樓鏡虎口和掌心處的繭子。

思緒在一霎時警惕起來,已然晚了。

樓鏡撲來時慢,手伸出時卻迅如電閃,莫說他毫無防備,就是他心中警覺,也躲不開。

那一掌正中他心口,若這動手的是個功夫平平之人,男人能硬撐過去,可他遇見的是樓鏡。

他眼中柔弱的病西子,溫順的羊羔,才是披着羊皮,利齒含毒的狼,隻要被她咬中,絕無生還可能。

灼熱的氣勁自男人心口猛烈爆發開來。

男人跌倒在牢中的草地上,牢中的囚徒往兩側躲開,害怕碰到了他,目光掃到他時,又恐懼又痛恨。

男人掙紮着,凄聲痛吼,撕抓着胸口的肌膚,将前襟全扯爛了,他隻覺得心髒被燒化了,成了一灘岩漿,往五髒六腑流散,燒灼開來,仿佛血液蒸發,經脈萎縮,骨肉焦黑,奇痛難忍。

他在痛苦中聲嘶力竭,面目扭曲着死去。

牢中的人神情仍是懼怕,不敢靠近,但眼神中又隐隐有一絲痛快,他們看向樓鏡,如望着神祇。

魔頭可怖,卻抵擋不住她一掌。

樓鏡連一眼也懶得再去看那男人,她靠在牢門上調息,好讓自己盡快恢複些精力,方才的動靜一定驚動了這老巢中的其他人,她即将面臨一場硬仗。

手中無趁手兵器也就算了,連體力也未能完全恢複。

然而,以往她也面臨過許多困境,那些困境比現在的還要危險可怖,她闖了過來,現在,她依然可以闖過去。

她擁有一往無前的銳意,從不服輸,所以不會輸。

樓鏡聽到腳步聲與說話聲,她推開了牢門走出去,又将牢門合上,隻是沒有鎖,她對牢裏的人說道:"若想要命,便不要出來。"

其實用不着樓鏡來交代,這些人此刻也沒有這勇氣逃跑。

腳步聲越來越近,樓鏡卻絲毫不急,她步履輕緩,爬上了一段階梯,前面擺放了幾張大長桌,木桌發黑,且有斑駁的痕跡,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顏色,桌上有幾隻懸挂肉類用的鐵鈎子。

樓鏡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她不願用這東西做武器,也用不來。

左面通往上層的階梯傾斜下來的光芒閃動,有兩人走了下來,兩人瞧見樓鏡時,怔愣了一下,以往也不是沒有人逃出來,卻都不是什麽狠角色,他們心理尚未意識到厲害。

但樓鏡确是個狠角色,也很懂得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人身上,丹炎掌法何其霸道,動如驚雷,出則必傷,樓鏡又是抱了殺心的,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潰二人防線。

這二人不過有片刻的疏忽輕視,便已一命嗚呼。

樓鏡手肘撐着牆壁,緩了緩神,腳尖撩了一下兩具屍體,看到二人身旁攜帶的都是刀,沒有劍,不高興,臉色更臭了。

若說一開始的動靜隻是吸引了這些人注意,那麽此時鬧出的動靜已然吸引了這些人警覺。

腳步聲雜亂,從樓道上面傳來。

樓鏡退回到下層,調整吐納,她細聽着腳步聲,六人。

腦海之中已浮現自己用何種招數取其性命。

樓鏡将火把扔在木桌上,木桌上似浸潤有一層油脂,用不着她以內力催動,火焰便瞬間蔓延至整張桌面。

樓鏡腳下一踢,整張桌子騰空,她一掌拍出,燃火的桌面往樓道飛去。

樓道并不寬敞,勉強容三人并肩通行,當先一人見一張火桌來勢洶洶,沉喝一聲,外練功夫到家,一掌風生,将木桌擊得四碎,木屑帶着火星子四濺,使人目光受阻。

前排最左邊的人隻感到眼前黑影閃動,頭頂壓力驟增,原是樓鏡掩在木桌後襲來,電閃之間,樓鏡手掌往這人左腦擊到。

這人擡肘一格,卻感到那一掌蘊含之力過于奇詭,好似碰到一塊火炭,手臂上有一種燒灼的痛感,還未回過氣來,感到身前一股吸力将他拉扯了過去,他往前一趔趄,右肩便似撕裂開了般。

原來樓道狹窄,即便人多,也無法一擁而上。樓鏡若選擇前面中間的人下手,則左右之人都能撲殺過來,而她若選擇最邊上的人下手,則隻有前排中間這人最好攻擊她,她等的就是這時候。

樓鏡将最左面這人以掌力吸引過來,擋下中間這人砍來的一刀。

做了樓鏡盾牌這人慘呼一聲,渾身都失了力道,樓鏡将他推向右邊,他踉跄着貼到中間那人身上,中間那人下意識抱住他,便在這時,樓鏡遽然出掌。

她出手那樣迅猛果斷,像是猛虎撲食,不僅前面那人結結實實受了一掌,後面的人也遭了殃,掌力兇悍,霸道無匹,穿透了前面的人,直撲咬到後面這人的心脈。

固然是丹炎掌法兇猛詭谲,也是樓鏡全力以赴的緣故。

兩人哀嚎着便斷了生息,這一掌不但絕了兩人性命,而且兩人往後倒下,也妨礙了前排最右面那人動作。

樓鏡撲向後面三人,她方才幾招,已震懾住三人,使得三人謹慎許多,可丹炎掌法就是要一鼓作氣,他人越勢弱,丹炎掌法便越勢盛。

樓鏡掌法變幻,趁着這機會,直殺上來,她故技重施,收效依然,此處施展不開,人多反而成了弊端。

這六人在樓鏡圍成的圈子裏,成了待宰羔羊。

一盞茶的功夫也未到,六具面容猙獰的屍身橫陳在樓道裏。

樓鏡緩緩走出樓道,外面亮光更強,也更開闊,壓抑的氣氛卻依然如舊。

這上面原來是一件廚房,遠處的竈臺冒着白氣,房梁吊得很高,上面陰暗漆黑,瞧不分明,櫥櫃裏有不少瓶罐,右面一張長桌上,一個身材魁偉的人正在砧板上切着東西,樓鏡夢裏的咚咚聲由此而來。

那人穿着罩衣,上面有黯淡了的血漬,粗壯的手臂毛絨絨。下面的動靜他聽到了,卻仍舊氣定神閑。

解決了六人,樓鏡額上也出了些汗,她緩步向那切菜的人走去。

她感覺得到,這個人在等她自己過去。

"屠夫?"樓鏡說道,隻看他一眼,便能知道了。

屠夫背着光,整張臉埋在陰影中,整間廚房中,出了鍋中的咕嚕聲,便是他切菜的聲音。

咚,咚,咚。

屠夫切的是姜蒜,卻像是在切骨頭一般,他們的肉,他們的排骨原本在上來的路上,但被樓鏡給攪和了,又回到了籠子裏。

樓鏡眯了眯眼睛,她忽然想向屠夫提一個問題,即便知道和屠夫這樣的人,毫無道理可講,她還是不禁問道:"人肉好吃麽?"

屠夫擡起頭來,咧嘴笑了,牙似鋸齒,目光兇惡,被他看着,就像是被一頭真的茹毛飲血的野獸盯着,"美麗的女人,肉質鮮香,比羊肉更味美,少女小兒,肉嫩多汁,炖一炖,連骨頭也是軟的。"

他居然說的頭頭是道,仿佛在談論尋常的牛羊肉,樓鏡隻感到一陣惡心。

丘召翊之流,被稱作邪道,行事好歹也有規律可循,為了權欲,為了名利地位,為了某種目的而殺人。

然而這些人,已可稱作真正的魔,他們活得不似個人,全然泯滅了人性。

樓鏡冷笑道:"你這麽喜歡人肉,怎麽不吃自己的肉。"

屠夫一怔,說道:"食物,要選最好的......"

樓鏡道:"原來你也知道,似你這種人,你的肉必然早已腐爛酸臭,難以入口,狗都不一定願吃。"

屠夫隻是笑,"但你的肉,一定味道鮮美,入口即化。"

樓鏡沉下臉色,她從那些人被劫持時的情況推測出屠夫絕不是一個人動手,她也知道,他一定就在城中。

她在花朝節的夜晚裏扮作世家小姐,是算準了這些人動手,花朝節人雖多,衆目睽睽,但也正是人多,更容易混亂,衆女兒家出游,能挑選的目标更多,他們極好趁亂下手,且距離他們上一次動手已有些時日,他們是該出洞,尋些食量了。

如她所料,這些人真就敢在大街上搶人。

屠夫的瘋狂可想而知,這樣的人,不好對付。

【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