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寓一事过后,余惊秋料定李长弘等人不会无动于衷,他们按捺不住要出手,可余惊秋的动作比他们更快。
干元宗的祠堂一如往昔,只是多了尊牌位,堂中香气厚重沉郁,天色已暮,余惊秋动作柔缓,点亮了堂中灯火,跪坐在师祖们的牌位前等人来。
不久,周望带着人过来,走到余惊秋身后,小声唤了句,"宗主。"
余惊秋望着牌位,没有回头,"你先下去。"
周望瞟了眼门外的人,向余惊秋道:"是。"退了两步,转身出去了。
祠堂是个庄严肃穆的地方,少有人来,里外安静无声。
俞秀站在门边,这静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宗主传我来所谓何事?"
"我听说师叔病了,半月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多谢宗主关怀,我——"俞秀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看着回过头来的余惊秋,眼睛发直,仿佛见到了极恐怖的景象,往后踉跄两步,摇晃得身子撞到门扇上才稳住,脸色惨白,音声气短凄厉,似哀嚎般短促的叫了一个"你——"戛然而止,好半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是来找我索命的么?"
俞秀这激烈异常的反应叫余惊秋也始料未及,愕然半晌,忽然明白过来,俞秀是花了眼,将她看错成了谁。
"我就这么像她么?"余惊秋似笑非笑道。
不止是像。这些时日,俞秀夜夜梦魇,到了白日恍恍惚惚,焦虑难安,精神如弓弦张到极致,胡思乱想之下,竟时而生出幻象,成了惊弓之鸟。
乍见余惊秋回头,下颏微抬,眉峰敛雪,冷眸斜睨过来,冷傲睥睨之态已有六七分的神似,俞秀心中有鬼,又叫每日的幻象扰得精神错乱,是将她真真切切当作了那人,因而惊惧至极,失了态。
听到余惊秋说话,他才回过神来,眼前的人是余惊秋,可心慌胆颤之感一点也没退去,反而更胜。
烛光摇曳,刺人眼目,映照着一尊尊牌位,其形其状也扭曲摇动,影影绰绰,仿佛这牌位中有一道道魂灵,百来双眼睛盯视着他,如芒刺背。
俞秀像是毫无遮掩,满身满心的污秽,赤/裸暴露在祠堂下,在师祖牌位的注视中,心里防线一再崩溃。
直到回味过来余惊秋那句问话的意思,他脑海中的线'铮'地崩断了,灵魂一霎离体而去,再不能思考,只是惨白了脸,怔怔道:"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余惊秋确实有些猜测,只是尚未确定,因而并不挑明,顺着他的话诈他道:"你这是自己承认了?"
俞秀道:"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是你想如何!"余惊秋瞟了他一眼,回过头去向着满堂牌位,说道:"我、郎烨、狄喉、云瑶、楼镜,我们五个谁没受过你的教导,伤痛寒热,你也用心照拂,从稚龄到成人,你一路看着过来的,往事种种,我相信你也有过几分真心。我们曾经何等信赖崇敬你,俞师叔。"
这一声呼唤,重重叩在俞秀心扉,他浑身一个激灵,"我,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一转头,你却联合了楼彦陷害我和郎烨,将郎烨逼死在天星宫,暗中下药,残害吴师叔,连吴师叔那两名病逝的弟子也有你的手笔罢!"余惊秋声音冰冷,将这一桩桩阴谋诡计都抖露出来。
在得知楼彦的真面目前,她还没怀疑到俞秀身上。知晓一切都是楼彦的算计后,他才觉出不对。
按楼彦的心计,断不会真让自己重伤,把自己性命和飘摇不定的宗门交托到旁人手里,那有太多的不可测。可若是装病,俞秀又岂会看不出来。俞秀看出来了,是在替他隐瞒。
"我,我是迫不得已。"俞秀抖着嗓子道。
"是不得已害死了郎烨和那么多弟子,是不得已给吴师叔下毒,还是不得已要杀我!"
俞秀呼吸一滞,顿时被抽了力气,双腿一软,背靠着门扇滑倒在地,望着前方的牌位,只觉得列为祖师的魂灵,一双厉目钉死了他,他五脏六腑无处不在颤抖,悲呼道:"弟子一步踏错,弥足深陷呐!"
余惊秋瞥了眼俞秀,她知道俞秀被月牙儿的药折腾到精神错乱,人累到了极致,心里的防线如薄纸一般,一戳就破。她有意选到祠堂来见他,藉着列位祖师,给予俞秀最后一层压力。只是没想到证据尚未拿出来,俞秀就已招架不住。
"这宗门里,你为一己之私损害的人有多少,此为不仁;你给吴师叔下毒,残害师兄,此为不义;你明知楼彦秉性,瞒而不告,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逼走宗主女儿,看着他们陷害宗主徒弟,辜负宗主所托,此为不忠;楼彦阴谋算计,你不加阻止,反而助纣为虐,害得宗门飘摇,不得安宁,辜负支撑宗门走到今日的列为祖师,此为不孝!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余惊秋站起了身,寒星一样的目光俯视着匍伏在地的俞秀,"你上对不起教养你的师祖,信赖你的师父和师叔,下对不起敬爱你的众多师侄。如今事情败露了,你所求的也好,你想逃避的也好,终究不能如自己所愿。俞秀,你对得起谁?你连你自己也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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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
General Fiction余驚秋天賦異稟,是武學奇才,溫良慈軟,得師父喜愛。 自小到大,不論哪方面,樓鏡總比不過她這師姐。 宗門生變︰ 這一日,樓鏡成了喪家之犬,人人喊打,天地之大無歸處。 而余驚秋即將繼任宗主之位,備受崇敬,前途無量。 風水輪流轉,不曾想︰ 再相見,余驚秋受盡苦難,身心俱損,失魂落魄,流落街頭。 樓鏡卻爬到了高處,鋒芒畢露,令人畏懼。就連余驚秋也成了她的階下囚,謫仙落泥塵。 "師姐,師姐......"樓鏡抱著余驚秋呢喃,"這世上,只有我明白你,只有你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