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交鋒

10 1 0
                                    

風雨連綿,路途幽暗難行,寅九另擇了一條小徑下山,腳步穩健,在這深夜裏也行得穩當,仿佛走慣了山道,頗有經驗。

寅九往南遁走,耳邊唯聞雨落風起之聲,未聽見天星宮人追來的異動,心知天星宮受此重創,聶禪又還未完全咽氣,隻怕天星宮衆不肯死心,要去尋大夫救治,又要統計傷情,收斂屍身,人心惶惶,各自忙亂,一時間追不上來。

山峰南面下有一處廢棄的道觀,門窗破爛,草木橫生,但勉強能遮風避雨,主觀內寬敞,迎面是一尊三清祖師的供臺,已滿落灰塵。

寅九将樓鏡放躺在矮桌上,在道觀中尋了些幹柴生火,木柴在火焰之中爆裂有聲,寒夜逐漸有了溫度。

寅九走到樓鏡身旁,背着火光,幽暗的影子投到了樓鏡身上,搖曳不止,面具下的目光更晦暗難明,半晌,寅九半蹲下身,解開了樓鏡的腰帶,剝下她的衣裳。

寅九将外衫拿到火邊烘烤,又回到樓鏡身旁,讓她趴伏在地,解下了她的裏衣,直褪到腰眼下,寅九将樓鏡亵衣系繩也解了開來,天星宮的箭頭特別,便是劃過,也會造成極大的創口。

樓鏡腰側的傷口最深,傷口從腰側往後背延伸,雨水将傷口淋得發白,寅九先前點了她的穴道止血,傷口處仍有少量血絲流動。

寅九将她濕潤的長發輕撩到肩頭,露出她的背部來,樓鏡是習武之人,背部弧線優美,腰線柔韌緊實,雨水一潤,膚色更白,傷處橫亘中央,倒顯出些許柔弱凄美,不堪風雨,惹人憐愛的姿态來。

寅九伸出輕觸樓鏡傷口的手指,在觸及到樓鏡柔潤冰涼的肌膚後,凝滞了片刻,微微顫動了一下,又收了回來。

他自懷裏取出一隻布袋來,這大口袋裏有許多小口袋,外面布袋被雨浸濕,好在內裏幹燥,他取出一隻小口袋,将收口打開,立即湧出一股苦澀的藥味。

他将口袋微微傾斜,黃褐色的藥粉灑在樓鏡傷口上。

樓鏡蹙眉微哼,那些微痛意,讓她霎時間清醒過來,眸子猛然睜開,眼神冷冽非常。

樓鏡格外警惕,若非內傷沉重,又受了箭傷,鮮血流逝,絕不會在外人面前昏暈過去,然而即便是暈了過去,強韌的意志力也讓她的身體在一察覺到異樣時,迅速清醒過來!

樓鏡手按在腰胯間,一觸碰到匕首,即刻一側身子,同時腿往身旁的人膝上一蹬。寅九閃躲迅速,往左避過,在這片刻之間,樓鏡姿勢已轉為半跪,持着匕首,朝着寅九一沖而起,那匕首自下而上,要刺往他咽喉要害。

難以相信一個身受重傷的人,身手如此敏捷。

寅九有一瞬的錯愕,左手掌心一探,就要捉住樓鏡手腕,寅九固然動作疾如閃電,但樓鏡反應更迅捷無倫,她手臂似靈蛇一般纏繞上來。

眼見利刃将至跟前,寅九不退反進,趁着樓鏡尚在起身之勢中,下盤不穩,寅九腳步往前突進,右手成爪,往樓鏡脖頸襲來,樓鏡另一手自然而然格擋,兩手都往上擡了起來,重心上移,腳下更不牢固。

寅九将樓鏡腳下一別,身子順勢前壓。樓鏡腰上有傷,又受內傷,內力不濟,哪裏承受得住,被寅九一絆一壓,摔在了矮桌上。

摔下的位置于樓鏡而言,極不友善,她雙腿在矮桌上,臀部挨着矮桌邊緣,背部以上落在了地上,整個腰部懸空了,雙手受制時,必得腰部發力,方才能起身,可她後腰開了那麽大條口子,動作之間,傷口又撕裂了,疼痛異常,莫說起身,便是現下這姿勢,腰肢承受的力太過,都已有些不堪支撐。

然而摔下的位置于寅九而言,卻是有利的,寅九半跪在矮桌上,虛壓在樓鏡身上,力道更易使出,雙手制服樓鏡雙臂時,也更輕便。

樓鏡摔倒之時,扯傷了腰,吃痛的一瞬間,不免疏忽,被寅九趁勢奪去了匕首,而樓鏡亦不甘示弱,扼住他的手臂,她心知身受內傷,難以內力反抗,而身體受制于人,唯一兵刃也被奪了去,似乎将成敗局。

但她是個不服輸的人,真到絕境,也不願放棄抵抗,就是死,她也不會讓敵人好過,要從敵人身上撕咬下一塊肉,方才快意。

樓鏡一側首,張嘴咬住了寅九手腕時,寅九手中匕首也正好抵住了樓鏡脖頸。

利齒隔着衣服深深咬緊手腕裏,甚至能感受到脈搏跳動,血液流走。利刃尖端刺進了細弱的肌膚,殷紅血跡沾染了匕首邊緣,添一抹媚色。

外面風雨交加,近處火聲畢剝,與之相較,兩人的喘息之聲,極其輕微。

寅九緊握了匕首,樓鏡那一雙眼睛,像是毒蛇頂觑着獵物,明亮犀利,他毫不懷疑,自己将匕首刺穿她喉嚨之前,她會咬穿他的手筋,廢了他的右手,給敵人留下伴随一生的疼痛傷口。

樓鏡上颚兩邊的尖牙已經撕扯得他手腕有些疼痛。他手上一松,慢慢将匕首從樓鏡脖頸處撤離,拿到遠處,往下一擲,匕首刺在矮桌上。

他動作再明顯不過,和解。

手的數字都排名靠後,實力不過爾爾,難道是赫連缺刻意隐瞞,他倒是真舍得安插這樣一個實力強勁的人在她身邊。

眼下她身受重傷,又與手下失去聯絡,天星宮的人離她不遠,待他們緩過氣來了,必會來追殺她,她此時此刻犯不着與這人生死相搏,更何況赫連缺派了他們過來供她差遣,表面上他們還是從屬關系。

即便是心懷敵意,樓鏡也學會了忍氣吞聲,她也松開了口,說道:"我方才以為是賊人。"

寅九起身,退開了一步。

樓鏡沒了壓制,手撐着地,也坐起了身,這一坐起身來,立刻覺得不對。

她身上涼飕飕的,先前驟然醒來,所有注意都傾瀉在了對敵之上,無暇他顧,現在心神微松,往身上一瞧,臉色頓時青了。她赤/裸着胳膊,衣裳褪了一半,直到腰際,上身隻着亵衣,系繩還解了開來,先前動手,使得衣衫淩亂,這亵衣松松挂着,肚腹露了一半不說,胸口更是猶抱琵琶半遮面!

樓鏡不是被瞧了身子就忸忸怩怩,羞赧欲死之人,但男女有別,尋常道德倫常的認知在心中,這男人解了她衣裳不說,還幾乎将她看光了,她額頭青筋暴起,再能忍,也是頭一遭遇上這種事。

擡腿就是一腳,直蹬向寅九下裆。

樓鏡突然發難,出腳又快又狠。

好在寅九動作更快一步,輕身後掠躲了開去,站定了,卻有些發怔,慢了一步意識到樓鏡做了什麽,望了望自己下身,又瞧了瞧樓鏡,抿住了嘴,面具下的神色一言難盡。

樓鏡咬牙切齒威脅道:"轉過身去!你要是再敢瞧上一眼,我剜了你的眼睛!"

寅九目光微垂,看了一眼她腰側傷口,一言不發,走到火堆旁,背對着樓鏡坐下了,他未脫下濕潤的外衣,直接就着火堆,烘烤衣裳。

火堆暖黃的光芒将明暗界線區分得更加清晰,寅九擡起右手,他的右手在光芒下不可控地輕輕顫抖,他以左手一把握住,右手蜷縮成拳,縮回了懷裏。

身後傳來布帛撕裂的聲音,還有樓鏡一兩聲壓抑的低吟,他知道樓鏡在自己包紮傷口。

許久,他聽得一聲疲憊的舒氣聲,樓鏡聲音沙啞,問道:"你在燕子樓的排號是多少?"

寅九回過身去,樓鏡已經穿好了衣裳,她眼睛半阖,想來困倦疲憊已極,但對着一個燕子樓殺手,無法放下戒心來,仍舊強打着精神。

寅九看了她半晌,直看到樓鏡簇起眉來,"我在問你話。"

寅九垂首,左手在火堆裏抽取出一根頭上燒得炭黑的木棍,在地上寫下二字。

樓鏡念道:"寅九。"沉吟着不知在想什麽,眉頭依舊沒能松開。

樓鏡又問起他燕子樓殺手與沈楊二人交手的經過與結局,寅九依舊隻拿着木棍在地上書寫,一來二去,樓鏡見他總不開口,臉色一轉,問道:"你是啞巴?"

寅九手中的木棍一端點在地上,發出'嗒'地一聲,片刻後,寅九寫了一個'是'字。

樓鏡未置一詞,隻是沉默了下來,一無人說話,外面的風聲便似大了起來,更顯得道觀內這一小方地方平靜和暖。

寅九再看向樓鏡時,發現她已端坐在矮桌上調息。大抵對他,初步放了心。

這一夜,過得太長,天色将明時,總算是雲銷雨霁,屋檐上的水珠滴答滴答,薄霧氤氲,山間翠綠朦胧。

樓鏡睜開眼來,經過一陣調息,臉色已緩和不少,她瞧了眼外面的天色,思忖着,若是要離開思量山,越早越好,隻怕遲了,天星宮的人搜山,圍追堵截,他們再要離開,便難了。

樓鏡站起了身,隻走了一步,就感到腰後傷口撕扯,那箭傷不淺,昨夜和寅九動手,又使得傷口加重,以至于現下行動不便,樓鏡臉色難看,目光往寅九一掠,人醒着,她道:"寅九,你過來。"

寅九先是瞧了她一眼,這才起身,不急不緩地走過來。

"再遲些,隻怕天星宮的人要追殺過來,我們現下得離山。我行動不便,你轉過身去,背我。"

寅九沒有動作,樓鏡忽而一笑,微擡了下巴,"赫連缺說我手下無人,派了你們來,供我調派,怎麽,這點小事也指使不動你,那我還要你們做什麽,你自回燕子樓去罷。"

寅九眼睫一垂,默默轉了身去,半蹲下身子。樓鏡毫不見外,趴上他的背,寅九背着她起了身。

樓鏡心中閃過一陣奇怪的感覺,雖然這男人看着就精瘦纖長,但肩背也過于瘦削單薄了。

樓鏡雙手環住寅九脖頸,寅九腳步一頓,身子微僵,樓鏡感受到了,笑道:"你放心,如今天星宮的人就在左近,我要出去,少不了要你助力,不會對你如何的,當然......"樓鏡笑意冷下來,"隻要你別有異心異動。"

樓鏡一笑,熱氣灑在寅九脖頸上,寅九感到脖子後熱麻,十分不自在,擺了擺頭。樓鏡隻以為是他在表示'不會',這才略微放松,靠在了寅九身上。

【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Nơi câu chuyện tồn tại. Hãy khám phá bây gi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