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泊離去後,蛇姬招了招手,來了兩名手下,手持着黑布,将樓鏡眼睛蒙了,一左一右押着她往外走。
樓鏡為人魚肉,也隻得受人擺布。
雖眼睛看不見路徑,但在腦海裏描繪了,算算距離,都快出山莊了。
怎麽,這曹泊是打算将她推下懸崖摔死?可聽他先前的話,似乎又不會這麽簡單。
腳下的路崎岖起來,在往上走。
身後又有一道腳步聲靠近,有一人趕了過來。果然,樓鏡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叫道:"蛇姬姑娘。"
原來是方才在堂上打了她一巴掌的曹泊那兒子。
蛇姬回頭瞧了一眼,笑道:"喲,柳少爺,瞧熱鬧來了?"
樓鏡心想,這曹泊的兒子,怎麽姓柳呢?
柳卿雲趕上前來,瞥了眼樓鏡,問蛇姬,"這女人,你打算怎麽處置。"
蛇姬依舊爬那山路,不緊不慢,"莊主交給我,自然是想我把她丢進龍窟裏,慢慢折磨至死。"
柳卿雲一雙眸子似冰刀,低聲道:"依我看,這女人逃得出幹元宗黑牢,未必就逃不出龍窟,未免夜長夢多,不如直接殺了她,再将她屍首丢進龍窟裏去。"
蛇姬懶懶地回眸,"這是莊主的意思?"
柳卿雲一怔,目光微垂,避開了蛇姬的注視,"我是擔心這女人狡猾。"
蛇姬道:"柳少爺好像巴不得這小姑娘趕緊死。"
柳卿雲憤然道:"她殺了如旭,我恨不得立刻一刀結果了她。"
蛇姬似笑非笑,意味深長,"柳少爺倒是和我們那薄命的公子哥兄弟情深吶,隻是沒有莊主命令,我不好擅自行事,隻得辜負柳少爺為兄弟的一片心意了。"
柳卿雲臉色微僵,勉強笑道:"無妨。讓她痛快死了,确實也太便宜她了。"
說話之間,一行人過了一處吊橋。
樓鏡感覺到腳下左右搖晃,兩旁山風吹拂,便知道在過橋。過了橋後,不多時,隊伍停了下來。
蒙着她雙眼的黑布也終于被摘了下來,光亮射入眼中,她閉了閉眼,隻見身處的山峰如刀劈斧鑿,直上直下,屏風也似,插/入雲霄。
山峰頂上平坦,建有一座大殿,樸素無華,也不見那匾額上寫着'龍窟'兩字。
樓鏡被人押入殿內,殿內空蕩,隻中央有一方桌子,桌上一盞油燈,兩個身材魁梧的人坐在那裏歇息,一見他們過來,連忙站起,迎上前來。
蛇姬說道:"把門打開。"
那兩個守門人,走到離桌子十步來遠的地方,往地上拉扯什麽,隻聽得嗆啷聲響,原是在拉扯鐵鏈,鐵鏈一共八條,條條足有小臂粗細,鎖在地上。
樓鏡細看,這才看分明,原來鎖鏈是鎖着一塊玄黑圓鐵,這圓鐵要合那兩個壯漢之力,方能拖動,鐵板一尺來厚,立起來隻怕有那壯漢一人高,在地上拖動時,圓鐵震鳴,聲音铿然。
這覆蓋的圓形'鐵門'打開,露出一個地洞來,地洞□黑,望不見底下是什麽所在,隻看邊緣,不似人工開鑿,而是鬼斧神工,天然形成。
蛇姬捏住樓鏡的下巴,拇指擦了擦她臉頰上的黃泥,惋惜道:"小姑娘,臉真俊,姐姐喜歡,可惜了......"
轉而對兩個守門人,不帶一絲感情說道:"扔下去。"
那兩個守門人将樓鏡拖至地洞邊,一人踢她腳踝,一人推她後背,她雙手被縛,身受內傷,後無退路,哪裏躲得過去,往前一個踉跄,便跌入了那地洞之中。
地洞上窄下寬,足有七八丈之高,若不是山壁突兀,她在山壁上被撞了兩次,減緩了下落的速度,否則內力被封,從那麽高摔下來,也就半死了。
然而,情況也不見得好上多少,樓鏡重重落地,摔得眼冒金星,隻見頭頂一絲光亮,正迅速消失。
地洞口的鐵門阖上了,鐵鏈在圓鐵上滑動的嗆啷聲響了片刻,也停了下來。仿佛黑夜裏一聲霹靂驚雷,光亮和聲響撕破了陰暗,霎時來,又霎時去,四下裏更濃黑,更寂靜。
樓鏡雙眼還不能适應洞穴裏的黑暗,看不清這地洞下的形貌,五內悶疼。曹老二那一掌打得太狠,現下又從高處跌落,緩不過氣來,感知便遲鈍了。
此刻才發覺邊上嘶嘶聲響不覺,有東西圍着她,她眼睛觑了起來,看見無數條黑影。
耳邊響起破風聲,樓鏡練武之人的反應還在,迅速往旁一躲,一道腥風從臉前飛過。
瞅見眼前發過的東西,她心頭掠過極糟糕的猜測。
她想要掙脫被繩索捆住的雙手,半跪着掙紮着要站起來。
忽地,右腿傳來一道劇烈的灼痛。她自喉間發出一聲沉悶的呻/吟,就那一瞬,渾身的力好似都被奪了去,才立起來一半的身子又跌跪回去。
這一跪,身形一頓,又一道腥風襲來,繞在了她腕上,毒牙狠狠紮入她肉中,痛感劇烈,鼻梁上冒出了汗珠來。
慢地适應了黑暗,看清了眼前景象。
那圍繞着她的,蟄伏在陰暗潮濕中,游移扭動的一條條惡毒身影,正是她在客棧裏捏死的那種畜牲。山壁上,凸起的岩石中,陰冷的地上盤曲交纏的盡是毒蛇,竟無能落腳的地方。
龍窟,龍窟,實乃虿盆。
樓鏡方才從上跌下,驚着了這些冷血爬蟲。蛇群此刻群情激昂,戰意高昂。
她的喘息漸漸粗重,眼前景象開始恍惚,她知道自己得站起來,一定要站起來,若是躺在地上,會給這些毒蛇咬死,要将手給抽出來,才好還擊防衛。
四周的毒蛇,或高高揚起身子,或盤曲着将蛇頭緊緊收縮,壓根不給獵物以喘息之機,往前撕咬,扭曲着身子,将樓鏡捆住。
那蛇牙刺入身體的灼痛,一下比一下劇烈,痛感一遍一遍,應當麻木了,可樓鏡隻覺得那痛,一次勝過一次的尖銳。
站起來,将雙手從繩索中抽出,好似成了一場沒有終點的漫長旅途,她走得極辛苦。
疼痛侵蝕意志,她不知自己為何辛苦掙紮,即便是掙脫了,不依舊逃不出這個牢籠麽,依然要在這裏被咬死,被餓死,渴死,或是忍受不了這裏的陰森孤寂而自盡,那此時的掙紮又為了什麽。
于是,很快,連掙紮這個念頭也怠惰了。
蛇毒侵襲,疼痛尖銳的直往心口鑽,那疼,變成了一股磨人的寒氣,噬咬她的骨頭。
她受不住,往下一撲,這一撲,可就再起不來。
邊上的毒蛇往她身上游來,攀住她的小腿,繞住她的腰身,圍繞在脖頸之上,張開獠牙,噴吐蛇信。
樓鏡疼得渾身沒力氣了,隻感到千條毒蛇咬緊她的肉裏,便似千萬根冰冷的鐵釘釘在了身上。
"啊!!!!"她喉嚨裏溢出深刻的,沉痛的呻/吟。
她額頭抵在地上,似以摩擦的痛楚來減緩身上的難過,一聲聲嘶聲慘烈,猶如野獸般的痛嚎,痛嚎聲又漸漸熄滅,終成了破碎的痛苦的輕哼。
寒意從皮肉轉到了骨髓裏,樓鏡感覺自己渾身濕冷,似赤/裸置身寒冬臘月,冰天雪地之中。
隻感到冷,冷得發疼。
肺腔內似凝結了冰,她呼吸不過來,胸腔抽搐着,獲得為數不多的空氣。
太難過了。
一刻似有永恒那麽長。
她将自己蜷縮起,意志被無數毒牙咬得粉碎。
她眼睛凄惘地望着前方,輕輕啜泣,"爹,阿娘,我冷。"
聲音似有若無,目光也逐漸渙散。
不知多久,似一日,似百年。
樓鏡忽然覺得渾身一輕,好似痛苦系數從身體中脫離了,又像是魂靈出離了自己的肉身。
難道自己死了?這便是死了麽。
這樣無苦無痛的狀态,令人眷戀,比被萬蛇噬咬輕松百倍,可她不甘心這般了結,太不甘心。
她的身軀,她的魂靈,被困鎖在這陰郁殘酷之地,身心自也悄無聲息地被染上同樣的底色,陰郁暗沉。
明豔的花朵為這蛇毒污染,從根莖枯萎腐爛。
她開始痛恨一切,痛恨自己,痛恨殺害曹如旭的真兇,痛恨殺死了她爹的兇手,痛恨黑白不分罪責她的人,痛恨曹柳山莊。
最最痛恨的便是這賊老天,她不服,她罪不至死,卻要落得這個下場,好似真兇逍遙法外,無辜之人受盡折磨,便是這天地道理。如若不然,為何她此刻身在蛇窟,如若不然,害她爹的兇手,為何還未伏法!
她深為不服,一口怨氣埋在心底支撐着她,讓她絕不願就此死去。
倘若有一把火,她要點燃天際的雲彩,要将這方圓地燒得火熱,燒得通明透亮。
卻正是這一念,她丹田之處,似燃起一點火種,一絲暖流,順着經脈游走。
她的魂靈,又重重落回苦痛的身軀。
或是她沒了動靜,毒蛇焦躁的情緒得以平複,雖有毒蛇盤曲在她身子上,卻無毒蛇再噬咬她。
她身上仍是萬般疼痛,血液似被冰凍,仍覺得苦寒難忍,連呼吸也極為苦難,她知道這是蛇毒深入骨髓了,她縱有一身內力,隻怕也難逃一死。
她無法動彈,隻能癱在地上,讓那些毒蛇似爬過一旁堆積的白骨般爬過她的身軀,她阖上眸子,努力回憶沈仲吟曾在她耳畔念叨的內功心法。
沈仲吟的內功至陽,極其霸道,可克制這陰寒之物。
确乎有效,方才她隻是求生的意志使然,無意之中運起那套內功,便覺得冰封的丹田浮現一點溫熱之氣。
幹元宗的內功心法溫和,若非大成,有數十年的功力,也難以将這寒毒壓制下去。世間萬物,相生相克,若是想在這寒毒之中生存下來,沈仲吟的功法更為有效,也更快捷,或許能在她變作一具僵冷的屍體前達到成效。
如今隻得依靠這一點火種。
BẠN ĐANG ĐỌC
【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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