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禪默然,阖上雙目,他既不辯解一句,便也等同于承認了殺害郎烨。
樓鏡面帶寒霜,嗤道:"我父在時,曾稱聶城主知恩圖報,也正是我父親有恩于你,兩家才因此結交,可當年,我父親一死,二叔重傷,我兩位師兄師姐上門求藥,你不相助,反倒帶人追殺,害我師兄一條性命,害我師姐在生死中掙紮,好個仁義感恩的聶城主啊,你可對得起我父親!"
"聶城主不打算說兩句?"樓鏡端詳聶禪臉上神色,隻見他睜開一雙黑眸,雖說臉色微沉,卻不見絲毫羞慚之色,她便覺得,這人并未感到自己所為忘恩背德。她心中不無疑惑,兩家有十幾年的交情,難道盡是虛情假意不成。
"你今日準備充分,為複仇而來,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自是給你一個辯駁忏悔的機會。"樓鏡神色一凜,陡然沉聲厲喝:"聶禪,你究竟為何害我師兄師姐!"
聶禪不言。樓鏡心知這人嘴嚴的似塊磐石,油鹽不進,三言兩語是敲不爛鑿不開的。
樓鏡冷哼一聲,扔了雨傘,樓中燈光映着一霎時的劍光,樓鏡掣劍,如雷如電,以雷霆之勢,往聶禪襲來,"那你便為我師兄償命罷!"
聶禪雙掌一錯,掌間真氣将空氣也扭曲了,引向似怒濤撲來的劍意。
蕭瑟孤夜之中,肅殺森寒之氣驟起,與這不眠的雨一般,久久不歇。
再說樓鏡帶來的那一批燕子樓殺手,任務乃是調虎離山,引着聶禪身旁護衛遠離客棧。
夜雨連綿,掩蓋腳步聲,山路濕滑難行,周遭黯淡無光,逃離的殺手穿一襲黑衣,極難辨認,但沈楊兩人豈是等閑之輩,追了裏餘路,終于在山道轉角平闊之處将人追上。
沈将軍腳步迅疾,一人當先,離那些奔逃的殺手不過數步之遙,他待要提氣一躍,飛身至前,攔住這一行人去路時,腳步一經踏出,霎時間便感覺到異樣。
他大喝道:"小心,有埋伏!"
對方若早有準備,提前設下埋伏,在這樣昏暗的雨夜,旁人極難察覺。
沈将軍話音一落,地面藏在暗處的一張鐵鏈網霎時往上兜緊。沈将軍修為不低,對敵經驗亦深,警覺非常,這才第一時間發現了這處陷阱,他反應迅速,步槊往下一掼,力道雄渾,步槊卡住鏈網圓扣,直入地下一尺有餘,使得那鏈網無法收緊吊起。
此地雖然開闊,但旁邊密林昏暗,極易埋伏,便在沈将軍這受制片刻,林中簌簌,雷霆一閃,映出幽暗光芒,卻是一隻隻短箭,朝沈将軍等人射來。
衆人不占天時地利,猝然之間,好幾名屬下中箭。
屬下中箭即死,楊将軍一瞧,額頭青筋暴出,"箭上淬了毒!"
原先逃離的殺手又返殺回來,與林中埋伏的人,包夾了沈楊等人。沈楊二人貌似落于下風,卻不見慌急。
二人配合默契,楊将軍護在沈将軍身前,一把快劍,舞得密不透風,劍影飄飄,形成劍盾,将林中射來箭簇悉數攔下。沈将軍冷笑一聲,以蠻力生生掙斷鐵鏈,他一掙斷鏈網,好似猛虎脫籠,往前一撲,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步槊似開天巨斧,淩空劈下。為首的殺手躲閃不及,步槊利刃自上而下輪了個圓,利刃自他頭顱一瞬劃自下裆,殺手臉上戴着的面具崩成兩半跌落,鮮血自傷處迸發。
反殺回來的殺手見狀,心中一沉,尚且來不及反應,沈将軍招式變轉,步槊往前一探,橫掃千軍,左側殺手握刀護住腰側,可這沈将軍天生悍猛之力,尋常修為壓根抵攔不住,那殺手似飄葉一般被步槊攔腰一打,便似貼在了步槊上,飛往右側的同伴,步槊輪着兩人,将他二人直輪到道旁樟樹上,将樟樹震裂,那二人內髒破裂,吐血萎頓在地,咽了氣。
其餘人見勢不妙,待要撤退,沈将軍冷喝一聲,"想跑?"
步槊打碎了道旁路碑,将石子挑飛出去,亂石打在衆人身上,中石之處立即痛麻,衆人身形一滞間,沈将軍已提着步槊搶上前來。這些殺手,在劫難逃。
而楊将軍抵擋林中暗器,給了屬下喘息之際,屬下緩過神來,當即取下弓箭,天星宮各個都是騎射的好手,這些偷襲之人的箭術哪裏比得過他們,無論是開弓威力,還是這聽聲辨位,尋跡辨位的本事,亦或是百發百中的準頭,在天星宮面前,沒哪個人敢說自己第一。
衆人張弓搭箭,從暗箭射來的方向判斷偷襲之人方位,箭出的毫無猶疑,雨聲壓着箭矢破空之聲,卻壓不住林中悶哼聲。
林中偷襲的殺手,占據了天時地利,卻沒讨到半分便宜,隻要射出暗器,必給天星宮的弓箭手發覺,立時被還以一箭,這天星宮的箭矢威力兇猛,箭頭直穿樹幹,燕子樓殺手攻勢一弱,楊将軍立即帶領衆人壓到林中。
殺手的長處在占領先機,攻其不備,布置陷阱,誘敵深入,一擊斃命,若是與獵物修為差距太甚,等到了被獵物近身,攻守位置互換,他們便無相抗之力了。
開天星宮人神弓。
沈楊二人在林中将殺手剿滅得隻剩一人時,留了他一口氣,長劍挑了他雙手手筋,免得他暴起反抗,施毒偷襲,又将劍鋒別入他的口中,免得他口中含有毒膽,咬破了自盡。
沈楊二人雖未受傷,但見折損了這許多手下,心中怒火已炙,沈将軍拽起這爛泥一樣的人,森然問道:"誰派你們來的!"
這殺手面具下的眼睛顫動,他目光忽然落到兩人身後,眼睛浮現一絲亮光,那林深晦暗處,高木枝桠上,竟還留有一名同伴,此刻沈楊二人怒極,詢問他幕後主使,心神松懈,正是偷襲機會。
這殺手含含糊糊說起話來,想要吸引兩人注意,給同伴制造更多的機會,可那人俯瞰着,久久不動手,這殺手眼中流露出惶恐怯懦,并非所有的殺手都不怕死,他便是個貪生之人,望着那人,想要捉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心膽俱顫之下,嘴裏不由得叫道:"動手,動手啊!"
沈楊二人聽見這話,原以為是這殺手要求個痛快,但背後脊梁骨驟然生出一股寒意,渾身寒毛直豎,兩人猛地回頭。
樹上落下一人,身姿輕巧,似靈貓落地,悄無聲息,他站起身,臉上同樣帶着一張面具,雨水順着銀白冰冷的面具花紋滴落,面具露出下颌,冷白的膚色,薄唇微沉,身形瘦削,半立于黑暗之中,緩緩擡起頭來一瞬,威勢迫人,沈楊二人心頭一顫。
那殺手從面具花紋認出此人身份,嘴裏還被別着楊将軍的劍,聲音含糊,"寅,寅九......"
沈楊二人對視一眼,沈将軍下手果決,一掌拍在挾制的那名殺手頭顱上,将其擊斃。兩人面向寅九,緊握了武器,如臨大敵。
寅九面具下的眼睛冷漠地注視二人,不急不緩地抽出了手中長劍,殺手用劍不常見,拔劍之聲這般震懾人的更無幾個。
沈楊二人直覺這名殺手,不似先前那些好對付。
寅九劍花一挽,輕身一劍刺來,輕輕巧巧一劍,卻似雷神自九天落下的霹靂,先是隻見其形,待得放松身心時,那震天撼地的聲勢卻驟然出現!
沈楊二人警覺,寅九已突入二人中央,劍勢圈轉,招招殺氣森然,他們雖說以一敵二,左右夾擊,卻打得好生被動。
沈将軍步槊彪悍,猛力駭人,對付寅九,力道卻似打在了棉花上。沈将軍一招橫掃,大開大合,反倒被那人趁隙近身,沈将軍頓感不好,果然下一瞬,萬點劍光在眼前爆開,沈将軍一聲慘呼。
楊将軍救護不及,但寅九全力一擊沈将軍,以至于後門大開,露出破綻,楊将軍怒目而視,怎肯放過這個機會,一劍施展,亦是全力以赴,攻向寅九後心。
這寅九,左手使劍對敵,楊将軍眼見一擊将中,誰知寅九早有預料,右手一撥,拔出腰後短劍,猶如背後長眼,反手一劍,架住了楊将軍雷霆攻勢,兩劍相交,其內力交撞,使得劍刃擦出刺耳聲響。
寅九腳下踏步詭谲,原是正對着沈将軍,一忽兒側身,已面向楊将軍,獵物調轉,殺向沈将軍的長劍回轉,直取楊将軍首級。
楊将軍這才恍然,寅九那是虛晃一招,要引自己全力進攻,無圈轉回防之力,寅九真正的目标是他!
可即便寅九先前是虛晃一招,他那磅礴劍意,也确實傷了沈将軍。寅九劍勢奇詭,內力深厚,将他倆人配合步步打亂,他倆人到現下這個地步,已然是自顧不暇,難以聯手,而他們各自為營之時,便是敗局已定。
寅九長驅直入,左手長劍封住楊将軍佩劍回救之路,短劍一挽,森然寒光攝取人魂魄。
楊将軍瞪着雙目,往後踉跄退了一步,便身子一彎,跪倒在地,手捂着喉嚨,咳出血來。
寅九一劍封喉,傷口極深,若非楊将軍修為不低,早已氣絕,然而便是如此,那鮮血泊泊,也難以止住,楊将軍目光逐漸渙散,冷汗淋漓伴着寒雨而下,擡頭仰望着寅九身影,隻覺得虛影重重。
沈将軍先前被劍氣侵襲,遍體鱗傷,寅九殺楊将軍時,不過瞬息之間,他自己尚未喘過氣來,如何阻止,他扶着步槊,眼睜睜瞧着楊将軍跪倒在地,他怒喝一聲,盛怒之下,身體爆發潛能,不顧傷口仍在流血,挽着步槊,似蒼龍出海。
雨滴落在步槊上也被碰碎了,寅九飛身而起,似燕子抄水,踏着虛空,翩然落在步槊上。
沈将軍沉氣一轉步槊,猛力上提,要将寅九挑飛。然而那端卻似壓下一座泰山,深厚內力,他所不能敵,竟叫寅九将步槊壓下來。寅九一腳踩着步槊頂端,将它壓在泥土裏,另一角上挪兩分,踩在槍/杆上,一腳踏下,卡嚓一聲,将這槍/杆生生踩斷了。
武器被毀,沈将軍怔然當場,隻見眼前魅影一閃,這殺神一般的刺客已立在他跟前,沈将軍直愣愣往下一瞧,寅九手中長劍已刺穿他的胸膛。
他并不覺得疼痛,隻感到心中冰涼。
寅九将劍抽出,沈将軍軟倒在地,就此喪命,寅九回頭,楊将軍也已氣絕。
寅九走出樹林,夜雨将他衣裳洇潤得顏色更黑,沖刷走劍上血跡,他将兩把劍回鞘,往來雲客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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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
Fiksi Umum余驚秋天賦異稟,是武學奇才,溫良慈軟,得師父喜愛。 自小到大,不論哪方面,樓鏡總比不過她這師姐。 宗門生變︰ 這一日,樓鏡成了喪家之犬,人人喊打,天地之大無歸處。 而余驚秋即將繼任宗主之位,備受崇敬,前途無量。 風水輪流轉,不曾想︰ 再相見,余驚秋受盡苦難,身心俱損,失魂落魄,流落街頭。 樓鏡卻爬到了高處,鋒芒畢露,令人畏懼。就連余驚秋也成了她的階下囚,謫仙落泥塵。 "師姐,師姐......"樓鏡抱著余驚秋呢喃,"這世上,只有我明白你,只有你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