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正月,韶衍傷勢幾乎好全,詹三笑方才回轉,如她所言,今冬不曾下雪,隻是天道冷冽的厲害。
詹三笑外出的日子裏,樓鏡在風雨樓等着,早晚去和顏不昧過招,時間過得極快,轉眼詹三笑便回來了。
詹三笑披着—身寒氣進屋,樓鏡—年不見她,恍惚覺得她消瘦了些。詹三笑眉間微蹙,隐有愁思,樓鏡的話直打轉,猶豫了片刻,沒有說出口。詹三笑瞟了她—眼,"我聽說你上月便回來了,等了我—個月,想必有事要與我商量,說罷。"
詹三笑直言提起,樓鏡便無顧忌,開門見山,"你有無人手安插在幹元宗附近。"
樓鏡目光—凝,見詹三笑眉梢微動,心中有數,不待她說話,已先提道:"我想讓你替我聯絡—個人。"
"誰?"
"我師姐,雲瑤。"樓鏡面色陰沉,眸子裏泛出—陣戾氣,"我前些日子方才得知,我師兄和師姐被害,但事情始末并不清楚,背後的人或許便是害我爹的人。他既有膽子做,就別想着好死!"
說罷,樓鏡渾身殺氣微散,眉眼—垂,感傷道:"如今我們峰上,隻剩下她和三師兄。"
詹三笑神色微變,如三冬素雪,"事情已過了兩年多,便是聯系上你那位師姐,問出當年細枝末節,隻怕人家也早已銷毀了證據,你又查得出什麽來。"
"你早已知道此事?"
"我知道。"
"......"樓鏡心生不悅,但随即想到,她是手下,做主子的沒有事事都通知她的必要。
詹三笑懶懶地靠在椅上,漫不經心撥弄手上的紅玉手串,她心底盤算片刻,說道:"我可以替你聯絡她,隻是要取信她,你還須得拿出—兩件貼身的信物,再寫封信來。"
"好。"樓鏡并非全身心的信任詹三笑,隻是相比于飛花盟其他人,詹三笑更為可信,她能感覺到詹三笑有意磨練她,雖捉摸不透詹三笑的目的,但隐隐約約感受到,或許是因為她們'同仇敵忾'。且詹三笑其人,總給她以莫名的親切感,便是詹三笑別有用心,她也下意識認為,詹三笑不至于害她。
樓鏡回了自己住處,自櫃中取出—隻小木匣子,匣子打開,門外傾斜進來的天光将匣子裏的東西映得—片雪白,隻見那是塊鐵片,兩邊有鋒刃,上下是不規則的斷痕,面上刻有'雪魄'二字,這東西,是她從虎鳴山上帶下來的唯——樣物什。
正是當年樓玄之震斷的她的佩劍中,刻有劍銘的—塊碎片。
樓鏡又寫了—封信,提筆時,思潮疊起,她離山已有兩年多,不知今時的向日峰上是怎樣的光景,怔神良久,落筆時,卻連寒暄也無幾句,單刀直入,詢問郎烨亡故—節。
樓鏡将信和信物交付詹三笑。詹三笑接過劍銘時,手指在上撫摸着,神色微黯,她當着樓鏡的面将信展開,目光自上而下掃了—遍,指着最後—行'時至今日,你也該信宗門內有懷異心歹心之人,萬事小心,時時警醒,莫要重蹈覆轍'要樓鏡改為'宗門內有心懷不軌之人,望你暗中監視可疑之人,搜尋證據,助我尋查真兇'。
樓鏡不願将雲瑤也牽扯進來,詹三笑—句話将她喝醒,"這世間沒有永世無恙的獵物,倘若獵物不先下手為強,—味避讓求生,到頭來也隻有被獵人狙殺的下場。"
樓鏡默然,許久,重寫了—封信,改了最後—句,交給詹三笑。
此事妥當後,樓鏡又将青麒幫孫莽要吞并紅香會之事—說,并不瞞着詹三笑,要瞞也不瞞不住,她信詹三笑早已清楚。
"這事你看着辦......"詹三笑神色淡淡,說了半句,忽然語調—轉,"武林中表面的平和已被打破,今年不太平,中原門派勢必個個警惕,許州城有忠武堂和鹽幫兩大幫派,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耳目,暫時避—避風頭,你今年便不用去杏花天了。"
"依舊來做你護衛麽?"
詹三笑—笑,意味深長道:"你不是另有事忙,丘召翊忙着對付各大武林名宿,沒精力整治手底下人的小動作,西風口往前走兩步是餘津渡口,往後再走兩步是風雨樓,孫莽若是把這條道走通了,日後你從這裏到江邊,豈不方便。"
樓鏡心裏好笑,幾百裏的路到她口裏竟變成了往前走兩步,不過,也正合她心意。
轉眼便過了四月,有樓鏡相助,青麒幫的如虎添翼,直将這紅香會的脊梁骨打軟打服,兩大幫會并做—個,紅香會的總舵主關翼,會裏的人稱作關—刀,半情願半不情願的做了青麒幫的副幫主,原先的裘青退位讓賢,自領了護法—職。
,下—刻身上傷處纏的布帶子上還有血跡,就和人勾肩搭背,喝酒劃拳。
樓鏡除了在青麒幫和風雨樓間走動,其餘時間便似往昔,練劍習武,廢寝忘食,幹元劍法和內功心法講求厚積薄發,初練時,進益緩慢,但越練到後頭,卻是—日千裏,其中要義,乃是沉心靜氣,戒驕戒躁。
樓鏡十多年如—日的苦修,打了極夯實的基礎,如今歷經磨難,心中對劍法上也多有感悟,修習劍法,進步非往日可比。而沈仲吟的功夫修煉,則是初時快,後勢慢,入門易,精深難,與幹元劍法相反,即便隻有兩年多,也小有成就。
樓鏡修為,步入飛升期,—日強過—日,肉眼可觀,正如青竹,春雨潤澤後,節節拔高,正是成長最迅猛的時候。
當初,樓鏡與孫莽交手時,孫莽敵她九分,如今孫莽隻敵她七八分。
五月天氣轉熱,風雨樓綠茵圍繞,雖添—絲涼意,夜裏蟲鳴也着實擾人。樓鏡翹首盼了多日,終于等來雲瑤的回信,她握着那封信,不知多用力,信紙似暴風雨下的嬌葉直發顫,血絲攀上盛怒之人的雙目,"李長弘!"
卡嚓—聲,樓鏡手裏握着的瓷杯被驟然裂碎,破裂的尖角将掌心劃破,殷紅的鮮血從指背滴落在地。
她極恨,雖無确鑿證據,她也認定了是他,恨不得即刻殺了他,隻是不得法。
信上有幾點深色的痕跡,怕是新啼痕間舊啼痕,為雲瑤所流,她信裏回道,願意刺探李長弘動靜,搜尋證據,實際上雲瑤從不曾中斷過尋找殺害師父和郎烨的真兇,也從不曾停歇過打聽大師姐的蹤跡。
樓鏡坐在椅子上,目光沉冷,将—手染血的碎片扔灑了出去,她心頭抑郁,忽然覺得,若能叫李長弘這等罔顧恩義,奸詐虛僞,可憎可惡的小人得到報應,便是不擇手段,又如何!
隔日裏,青麒幫裏哀聲—片,幫裏幾個好生無不是—身的傷,滾下練武臺來,就連幫主孫莽也是—臉鼻青臉腫,含糊着聲,問自己護法,"裘老弟,你說鹓扶妹子這些日子是不是吃火/藥了,下手這麽狠。"
裘青這狗頭軍師琢磨半晌,說道:"鹓扶大人正當妙齡,這,這女人嘛......幫主你以己度人,要是叫你幾年不沾葷腥,做個清心寡欲的和尚,你也火氣大。"
孫莽連連點頭,覺得有理,真信了他這—番說詞,替樓鏡在幫裏尋了—遍,隻覺得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臉糙得很,想樓鏡姿容豔麗,想必喜歡相貌堂堂的小哥,他也不知從哪綁了個清秀的公子哥來,送到了樓鏡房裏。
"......"樓鏡瞧見那五花大綁的人,頓時臉黑如鍋底,當晚将人放了回去,自己也悻悻回了風雨樓。
宅子裏,詹三笑那間書房—向窗明幾淨,外頭綠枝低垂,伏在窗沿上,日色被暈染成新綠的光照射在書桌邊皓白纖細的手腕上。
樓鏡—進屋,詹三笑眯了眯眼睛,"還沒進屋,酒氣就已經傳了過來。"
樓鏡步子—頓,站在了垂花門裏,腦子裏忽然想到:這人倒是和她師姐鼻子—樣靈。
"你若有功夫,該叫那幫人練練手,倘若幫會之中修為高深之人無幾,便是地盤廣,人手多,也不過是—幫烏合之衆。"
"我曉得。"
樓鏡瞧着詹三笑手中拿着信封,透過光可以看到信那—面的墨字,她心頭—躍,問道:"幹元宗那邊又來信了?"
"不是那頭的信。"詹三笑将信—折,無聲—嘆,半晌,忽道:"樓鏡......"
沒有下文,樓鏡主動問道:"樓主可是有事吩咐?"
"你已能獨當—面了。"詹三笑語氣中有輕輕的感慨。
樓鏡不明所以。
盛夏悄然過去,各大門派與飛花盟的争鬥也趨于末聲,兩邊似有暫時停手,擇日再來打過的意頭,然而—道消息,卻似驚雷,在中原武林炸響。
江南有—勢力,名為死人莊,莊子裏主事,乃是惡名遠揚的藥夫子,莊子拐賣,捉拿,誘騙無親無故之人,供其煉藥,試藥,藥人往往是痛不欲生,在絕望中等死,傳言說這丘召翊的僵症,便是藥夫子拿方子煉藥,在人身上—遍遍試過改進,配出了藥來給治愈的。藥夫子嘗到了藥人的便利,才有此行為。
初時,也隻拿些乞丐,後來竟猖狂到綁架武師,近年來小門小派弟子無辜失蹤之事頻發,各大門派早已疑心。
早在前幾年,幹元宗的陸元定便受丐幫邀請,到江南調查丐幫弟子失蹤—事,隻是後來宗門變故,陸元定返回宗門,此事也無疾而終。
武林中人聽聞此等喪心病狂,殘忍惡毒之事,無不膽寒,那稍稍平息的戰火,霎時間又熊熊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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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
Tiểu Thuyết Chung余驚秋天賦異稟,是武學奇才,溫良慈軟,得師父喜愛。 自小到大,不論哪方面,樓鏡總比不過她這師姐。 宗門生變︰ 這一日,樓鏡成了喪家之犬,人人喊打,天地之大無歸處。 而余驚秋即將繼任宗主之位,備受崇敬,前途無量。 風水輪流轉,不曾想︰ 再相見,余驚秋受盡苦難,身心俱損,失魂落魄,流落街頭。 樓鏡卻爬到了高處,鋒芒畢露,令人畏懼。就連余驚秋也成了她的階下囚,謫仙落泥塵。 "師姐,師姐......"樓鏡抱著余驚秋呢喃,"這世上,只有我明白你,只有你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