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鏡揮了揮手,裘青領着人下去了。花衫說道:"你要借聶禪的手除掉赫連缺送來的人?"
樓鏡漫不經心地把玩着匕首,"借赫連缺的人除掉聶禪,借聶禪除掉赫連缺的人,兩全其美。"
"這些殺手不過是二流貨色,連聶禪手底下那幾員猛将也敵不過,遑論除掉聶禪,再者,你除掉赫連缺這些人,赫連缺隻怕要來找你讨個說法。"
"赫連缺?這些人是他自己送來的,說是我手中無人,要給我差遣,我這不正是有要事缺人,才帶上他們,若是這些人學藝不精,修為太差,被人給殺了,他還有什麽話好說,他該羞于壞了我的事!至于那些殺手,他們是調虎離山的餌,我不至于癡心到憑他們幾個殺了赫連缺,若到時聶禪對我師兄的事說不出個所以然......"樓鏡右手一揮,腕間發力,一道白電急閃而出,一把匕首铮地一聲,紮入藤架的木柱上,将一隻飛蟲釘死在上面,樓鏡回首,似若狼顧,"殺他的,隻能是我!"
花衫心下一駭,沉默片刻,說道:"聶禪此次出來,手底下蔣沈韓楊四員大将,除了斷臂的韓将軍與聶禪之子聶仲淵留守天星宮,其餘三人都跟了過來,護衛在側,你一人恐怕也應付不來,我将百戲門的兄弟調幾人回來。"如今百戲門門人悉數在外,一部分人暗中探尋那個與飛花盟勾結的中原武林內部間隙,一部分在外尋找餘驚秋蹤跡。
夏風吹着青藤上的綠葉,樓鏡神情微松,問道:"有她的消息了嗎?"
花衫搖了搖頭,樓鏡背對着他,即便他不說話,她也從這沉默之中得到了答案。
餘驚秋已失蹤了一年有餘,她既未回幹元宗去,也不曾回風雨樓來,天地茫茫,她如之前四年一般,消失了個徹底。
許久,樓鏡說道:"你看着辦罷。"
要說這次聶禪遠行,是應樓彥之邀前往幹元宗。如今樓彥代管幹元宗數年,使得幹元宗頗具氣象,門人弟子大增,勢力擴張,幹元宗行至中年,又有了蓬勃生長之意,相較于樓玄之管理宗門的穩健之風,樓彥銳意進取,關于這一點,樓鏡心中頗感詫異,記憶之中,她這二叔一向是溫和低調的性子,不想掌管了宗門後,一改了往日手段。
除卻整頓宗門,樓彥另做的一樣事便是結交江湖門派。幹元宗原有江湖人脈的基礎,樓彥做的,則是修複與加深,修複,便是修複的與曹柳山莊的關系,大抵因為樓玄之身死,樓鏡下落不明,兼之樓彥登門賠禮,态度誠摯,這一兩年,兩家關系已恢複如初。
樓鏡在曹柳山莊有一段極陰暗屈辱的牢獄生活,心中對樓彥所做頗有微詞,但随後靜下心來,卻也能理解,一來,樓彥不見得知道這事,二來,當初樓玄之意外身亡,不少長老弟子在外,而當時宗門內,先查出樓鏡是兇手,後又懷疑指證餘驚秋圖謀不軌,郎烨與另外兩名弟子被害,風雨飄搖之際,人心惶惶,屆時幹元宗破綻太多,實在不易豎敵,樓彥為了安穩,化幹戈為玉帛,無可厚非。
除了曹柳山莊,樓彥更與從前結交的門派加深了聯系,其中就有這天星宮。
然而就雲瑤來信上說,天星宮與幹元宗關系早不如當初,聶禪此次前去,态度冷淡,與其說是和緩關系,倒更像是就此分道揚镳,各奔東西。
雲瑤私下裏見過聶禪一面,雖有樓鏡在信中告誡,要隐蔽謹慎裝糊塗,她還是忍不住以郎烨之死質問聶禪,但換來的隻有聶禪的沉默。
是否因其心中有愧,雲瑤和樓鏡都不得而知。
唯有一點清楚無誤,聶禪害死了郎烨!
聶禪離了幹元宗後,并未徑直回天星宮去,而是往東行,繞了遠道,也正因此,而給了樓鏡準備動手的時機。
玉腰奴傳來消息,聶禪繞道,是因為他的女兒。
聶禪愛女聶雲岚于五年前,離家出走後,游歷江湖。此次武會将在南冶派舉行,兩年前,這聶雲岚委托南冶派鑄了一把好弓,這一次南冶派舉行武會,她自要去助陣捧場。
父女倆早年鬧了矛盾,聶雲岚一直不歸家,聶禪難得出來一趟,挂心多年不見的女兒,大抵是要去見上一面。
花衫聯系上了百戲門的武生和青衣,兩人直接動身,卻不是朝着聶禪去,而是捉聶雲岚而去。從前樓鏡不屑于以人質相威脅,如今覺得無可無不可,既然雲瑤空口問不出來,那她去了,若是沒有籌碼,想必也不能叫聶禪開口。
與武生和青衣一道行動的,還有花衫和玉腰奴,花衫心思缜密,玉腰奴消息靈通,有他四人去捉拿聶雲岚,應無差池。
父女倆一西一東,花衫等人離得聶雲岚近,離得聶禪遠,而她卻是離得聶雲岚遠,離得聶禪近,為了避免拖得時間太長,打草驚蛇,一行人分作兩邊動手。
花衫等人去尋聶雲岚,而樓鏡則帶着燕子樓的殺手和裘青一幹手下直追聶禪而去,樓鏡估算着時候,約定了日子與地方,等候到花衫等人帶來聶雲岚,便與聶禪交手。
,思量山清秀,峰巒雖多,但走勢平緩,不少商客旅人過山,山中佛剎古寺不少,名勝古跡也多,所以山中有好幾家客棧。
不得不說,赫連缺這行殺手,修為雖不深,做殺手的基本能力卻是具備的,樓鏡派了六人做斥候前去打探,得知聶禪宿在思量山腹地山坪上的來雲客棧裏。
樓鏡便栖在東面外峰山腳下的客棧中等候花衫等人。
這日裏雲厚風大,還未到傍晚時分,天地間便黯淡無光,山雨欲來,還是瓢潑大雨。
風吹得房屋內的窗楞咯吱作響,樓鏡端着茶盞,緊蹙着眉頭,距離越好的日子,已過了一日,卻不見花衫等人來,不知是被天氣耽擱,還是路上出了岔子。
樓鏡推開窗子,冷風直灌進來,卷着冰涼的細碎雨點,許是風雨如晦,天氣陰沉,天幕直墜下來,壓着人,以至于她如此焦躁,心緒難平。
然而待她見到聶禪時,她才知這份焦躁,來源于她的複仇從此事開了端,五年來磨的劍,有了它的用處。
掌燈時分,外探的斥候歸來,他們截住一名快馬加鞭的信使,那信使往來雲客棧去,這些斥候憑着殺手的直覺攔下了人,一查之下,果然發現端倪。
聶禪安排了手下在暗中護衛聶雲岚安危,這一點樓鏡料想的到,玉腰奴和花衫自然也聊想的到,卻不知那四人為何會在動手前就驚動了獵物,以至于失了先機,而動手時也沒能拿下聶雲岚,步步踏錯,沒拿下人,反倒打草驚蛇。
這不像是四人會做出來的事,其中必有緣由,但不論那邊出了什狀況,事情已然發生。
樓鏡無空深究,她等不得了,要趁聶禪警覺之前下手。
夜裏時,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來雲客棧裏外燈火通明,西面是幾處小酒家與吃食鋪子,後面便是懸崖,來雲客棧占了整個東面,背後是呈斜坡的山林。
雨水将南面上山的路浸得濕潤,數道身影迅疾而過,身形輕盈,落地時響起踩水聲。
聶禪在客堂用晚飯,此處口味偏辣,雖說入鄉随俗,也難免水土不服,聶禪又有愁緒繞心,無甚胃口,吃不了多少,便擱了筷子。
蔣将軍說道:"城主,若是這飯菜不合胃口,不如叫屬下借了這客棧的廚房,替城主做些天星宮的菜肴來。"
聶禪擺了擺手,話還沒說出口,空中起了數道異響,飒飒寒風裹架夜雨潮濕之氣襲來,三位将軍面色一凜,楊将軍長劍出鞘,劍花一挽,将射來的暗器悉數挑飛。
"何方宵小,報上名來!"
二樓飛射下來無數鈎爪,鈎爪來勢洶洶,是猛獸爪牙,沈将軍取來步槊一挽,将那爪鏈纏在步槊上,往下一拉,力道生猛,将那端的刺客拉得飛墜下來。
幾名刺客落地,一滾卸力,見讨不到好,也不戀戰,起身時擲出數道飛镖,趁着幾位将軍抵擋時,飛窗而逃,潛入夜色中。
"他奶奶的,好是嚣張,也不瞧瞧遇上的是誰,暗中偷襲了,還想全須全尾的跑麽!"
沈楊二人帶了四名手下,追着幾名刺客而出,蔣将軍領着自己下屬,仍舊護衛在聶禪身側。
不多時,二樓火光沖天,滾滾黑煙嗆人眼鼻,客棧中沒有其他住戶,二樓着火處的幾間廂房皆是天星宮宮人所住之處。
客棧仆從哭天喊地,忙着接水救火,天星宮宮人從旁協助。蔣将軍道:"烈火無情,城主,還是到外面躲躲罷。"
聶禪面色泰然,"這火,燒不起來。"
話音落時,天空一聲巨響,紫電似樹枝枝桠在夜幕上伸展,将夜空一瞬照得亮白如晝。
雨勢大了起來,足以掩蓋人的腳步聲。
一夥人面向兇惡之人,持着刀劍,陡然從後廚殺進來,蔣将軍雙目一瞪,金絲九環大刀嗆啷啷,對着來人虎吼一聲,"安敢放肆!"
可這夥人各個面向兇惡,俱是悍猛之輩,雖被蔣将軍這一吼震懾了片刻,但霎時回神,依舊沖殺而來,蔣将軍持刀應住,以寡敵衆,絲毫未落下風。
潇潇夜雨之中,一人撐傘從前門而來,雨點落在傘上砰砰亂響。聶禪聽到動靜,往前門看來。
來人進屋,将雨傘挪開,傘上雨水如注,将地板洇濕,來人發烏膚白,一身濕潤之氣,手中執着劍,冷眸睥睨,注視着聶禪。
"世叔,多年不見。"
來人開口,聶禪眉頭微簇,神色中有一絲茫然,一時之間未分辨出這喚他世叔的女子是誰。
"世叔,不認得我了麽,家父樓玄之,多年以前,可與你有幾分交情。"
烈火前也未見色變的聶禪神情愕然,"你是樓鏡?"
"世叔還記得,就不知,世叔記不記得五年前,殺我師兄,迫害我師姐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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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
Tiểu Thuyết Chung余驚秋天賦異稟,是武學奇才,溫良慈軟,得師父喜愛。 自小到大,不論哪方面,樓鏡總比不過她這師姐。 宗門生變︰ 這一日,樓鏡成了喪家之犬,人人喊打,天地之大無歸處。 而余驚秋即將繼任宗主之位,備受崇敬,前途無量。 風水輪流轉,不曾想︰ 再相見,余驚秋受盡苦難,身心俱損,失魂落魄,流落街頭。 樓鏡卻爬到了高處,鋒芒畢露,令人畏懼。就連余驚秋也成了她的階下囚,謫仙落泥塵。 "師姐,師姐......"樓鏡抱著余驚秋呢喃,"這世上,只有我明白你,只有你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