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喜事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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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飛花盟蟄伏江南等地,行事低調,十多年過去了,也無甚大動靜,中原各大門派已然'改朝換代',對飛花盟已不似當年那般,嫉惡如仇,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此次聯盟對付飛花盟,便疏懶起來,安逸多年,已不複當年壯志,多是隔岸觀望的,又有幾人願意沖在前面,抛頭顱,灑熱血。

可這死人莊的事一出,其中惡毒,震撼人心,衆人回憶起飛花盟種種惡行,且不知何時這死人莊綁人就會綁到自己門派上來,事情牽涉到自身,便格外奮勇些,不論為公,為私,武林中人都誓要鏟除死人莊這顆毒瘤。隻是死人莊位置不詳,一時之間難以刺探,便将怒火轉移到了飛花盟本身,聚集到那萬惡之首丘召翊的身上。

一時間,江湖上風雲變幻,無一處太平。樓鏡從裘青那裏聽的消息,不是今日中原門派滅了哪個為非作歹的幫會,便是明日飛花盟魔頭潛入宅邸殺了哪個掌門。

腥風血雨,沖突激烈。

在這樣的事态下,将近年關時,樓鏡同青麒幫将風雨樓之餘津渡口的路⑼了,有些骨頭難啃,也啃了下來,隻是要再往前,便不能了。

江面是漕幫的天下,幾百年盤踞水面,和中原名門底蘊都有得一拼,尋常門派,搬不動它。

人手雖有了,樓鏡猶覺得不足,手底下幫會各異,卻都是些好勇鬥狠,直來直往拚殺的悍猛之人,沒有專伺刺探情報,精于謀劃的組織,自然,似這等組織,僅用武力,是無法馴服的。

樓鏡聽從裘青意見,随他過了江,到淮南邊界,會了一會他口中那株傍着朝聖教大腿的牆頭草。

那組織,名上叫做梅花館,表面上是個培養信差,專伺送信的商鋪,令她意外的是,館主是個一身匪氣的女子,臉頰上有一道極兇狠的疤,從右額角過鼻梁,至左臉頰下,讓英氣明麗的面孔破碎,偏偏這麽個人,有個極豔媚的名字。

——玉腰奴。

玉腰奴一見她,得知她的來意,便笑意盈盈道:"我喜歡女人,喜歡看極美麗的女人。我也喜歡銀子,白花花的銀子。第一項,你已經占了,你若滿足我第二個條件,替你做事,未嘗不可。"

女人輕浮,酒色財氣,她占了兩樣,不過倒便宜了樓鏡,風雨樓是飛花盟財脈,最不缺的便是銀子。

事情勉強算是談妥了,遠比想像中容易,樓鏡返程時,便提前了幾日。

往碼頭的大街是極熱鬧的一條大街,腳夫挑夫往來,吃食雜用的棚子吆喝,酒樓茶館內聲鬧喧嘩。

原是好好走着,裘青忽然一激靈,眼前望着前方發直,猛地醒過神來,拉着樓鏡等人往小巷子裏躲。

樓鏡皺眉,"做什麽躲躲藏藏的。"

裘青一臉冷汗,望着外頭,"是盟主。"

樓鏡順着裘青的目光望去,那一行人中,有兩人⑼罰其中一人面色黝黑,身軀健碩,另一人在裏側,人員往來,擋住了目光,看不大清那人的臉,隻似乎比旁邊那人要高些,兩人身後跟随數人,各個腳步穩健,功底不俗。

樓鏡問道:"盟主身旁那人是誰?"

裘青辨認了兩眼,"江上盤龍燕棠。"

"漕幫的幫主?"樓鏡回過頭來瞅着裘青,似在确認,裘青不由得點了下頭。"這兩人原是相識麽,我還以為漕幫真是兩不相幫,置身武林紛亂之外呢。"世人都知這漕幫既不插手中原武林,也不管飛花盟,屬于中立勢力,但不論靠向了誰,必然都是一大助力。

"原先是這般沒錯,當年盟主過河,漕幫搭手幫的忙,不過也是各取所需,算不得什麽恩情,但這些年頭嘛......"裘青将尾音拉得長長的,等着樓鏡相問。

樓鏡睨了他一眼,"有話直說。"

裘青讨了個沒趣,乖乖告知,"燕棠有個老來子,叫燕子骁的,燕棠将他作心肝肉的養,這燕子骁也是一表人才,自古才子慕佳人,咱們那位定盤星,時常來往大江兩岸,江上是漕幫地盤,擡頭不見低頭見,那位雖說脾氣不好,但風姿飒然,俊俏奪人,修為又精湛,那少幫主日日瞧着,心裏就想上了。少幫主都如此了,那這漕幫的心,自然也是偏到了飛花盟這頭來。"

正說着話時,那邊廂一行人已到了酒樓門前,個子微高的男人忽然側頭,往她這裏一望,樓鏡心裏咯登一聲,迅速縮回身子貼着牆壁。

隻那一眼,她便知那人是丘召翊了,身姿凜凜,鬓如刀裁,眉峰略低,陰骘目光藏在陰影之中,似冰棱刺來,這世上絕少有人似他這般,殺氣之重,令人膽寒,不怒自威,不怪裘青見了他,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渡江之後,樓鏡徑直回了風雨樓,如今連江南等地也不太平,不少游俠過了江,意圖懲奸除惡,也有意要尋一尋那死人莊的所在。

今冬天寒,鉛雲遮住日華,天氣隻是悶悶發沉,就是不下雪。

東苑裏劍聲铿然,劍光奪目,直指蒼穹,半晌,劍聲停歇,交手的兩人身如飄風,分開了十來步。

顏不昧腳步方一落,手中木劍卡嚓一聲,從中斷裂了。樓鏡手背擦去嘴角血絲,傲然一笑,"看來這把木劍不稱手了,前輩還是換把真劍來罷。"

已有三年了,她從拔不出劍,到斷了那把她恨得牙癢癢的木劍,身上哪一塊沒挨過ⅲ當時的羞憤猶在心頭,今日也總算是能吐一口氣。

顏不昧冷哼一聲,對她依舊沒有好臉,轉身便走了。

兩天,曾有稱手的劍,是為她量身⒃斓慕#隻是年少不知珍惜。

樓鏡突然間意興索然,一路怔神,出了東苑,忽聽到竊竊私語之聲。

"......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我見樓主這些時日郁郁寡歡,她與教主親如姐妹,得知喜事,必然為她歡喜,正好一解心中苦悶。"

樓鏡走上前去,見是兩個婢女在廊下,"你們在說什麽?"

婢女回頭,微微一愕,随即行禮,"鹓扶大人。"

"你們方才在說什麽?"

兩人互視一眼,将先前的話語複述了一遍,擡頭隻見樓鏡無甚表情,陰晴難料,不由得心中忐忑。樓鏡未曾理會二人,轉了身,迳往詹三笑住處去了。

去時,一如當年來向詹三笑辭別那日,詹三笑倚靠在桌椅上,阖着雙目,正在聽曲。

樓鏡還沒能同她說上幾句話,婢女來道:"樓主,教主來了。"

今年還未下雪,樓鏡猜想,韶衍八成是為了婚事來的。

韶衍進屋後,迳直坐到了詹三笑身旁,冷眼掃了一遍屋子裏的人,目光在樓鏡身上停了片刻,詹三笑白玉般的手指撚弄着手串,聽着伶人哀戚吟哦,沒有說話的意思,韶衍語調輕柔,"阿雪,我有樁要是與你相商。"

韶衍睜開眼來,神色淡淡的,也不叫人下去,隻是吩咐婢女,上一盞茶來,"是盟主意欲讓你與漕幫少幫主聯姻一事罷。"

"你已經知道了。"韶衍擰了擰眉,隔了半晌,聲音發沉,"盟中內奸未能除盡,死人莊的消息走漏,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知曉死人莊一事後,同仇敵忾,如今連一些隐退的老家夥也出了山,聲勢大振。"原先那些個門派雖然聯合,但卻是心高氣傲,誰也不服誰,丘召翊便是瞧準了各門派間的裂隙龃龉,如此松散的聯系,成不了氣候,隻需略施手段,便能逐個擊破,誰知半路死人莊的消息傳了出去,不僅驚動了退隐的高手,江南江北,苗疆巴蜀等地的俠義之士也伸以援手,更使得各門派将怒火與矛頭一致對準了飛花盟。

"我當時便說藥夫子行事太張揚了些。"

"我也知道,但其行為狂悖颠倒,心性異于常人,便是師父也不好約束,誰又能管得住他。"

詹三笑心頭冷然一笑,那邊有重出江湖,賽半個神仙的高人,這邊有神功無敵的丘召翊,中原門派無數,飛花盟幫會遍地,鬥起法來,隻怕一時也難分勝負,一點點消磨下去,直到兩敗俱傷。

這時候若想占上風,便要将謀劃算計搬上臺面來,看是飛花盟先拿捏住各門派的恩仇,瓦解他們的聯盟,還是中原武林引動這些魔頭逐利之心,內起争端。

詹三笑心底慢慢泛起一股苦澀酸意,心脹不可控的抽搐,好半晌緩了一口氣,撐着說出,"盟中內憂外患,盟裏的人原都是無拘無束的張狂性子,不過是靠盟主鎮住了,若是你們前方對敵,內奸在後暗中挑撥,豈不是相當于背後刺來一劍,倘若漕幫被中原武林拉攏了去,便将大江兩面隔斷了,左右前後成合圍之勢,将朝聖教圍在其中,縱使盟主修為強勁,也難敵對方援手不斷,日日消磨,而屆時與後方聯絡中斷,後方若有變故,鞭長莫及,難以應變。要将大江兩面連成鐵板一塊,漕幫的力量必不可少。"

詹三笑越替她分析利弊,韶衍臉色越是難看。那漕幫的不缺金銀財寶,普通物什難以收買,隻恨這少幫主燕子骁是個多情公子,一心隻要美嬌娘。

詹三笑牽着嘴角一笑,"再說那燕子骁,也是儀表堂堂,身手不俗,年紀正好,又是漕幫少幫主,也算與你門當戶對,于情于理,都是一門極好的婚事。"

韶衍臉色驟然黑了,觑起眸子,一字一句,"你覺得這是好婚事?"

詹三笑眼簾微垂,長密的睫毛掩住眸中情思,不回韶衍的話,轉而說道:"更何況,師命難違。想來教主心中已有定論,其實不必來過問我。"

韶衍身軀一僵,确乎如此,若她硬要否決婚事,不是不行,至多不過與漕幫反目,飛花盟再退個千百裏地,龜縮上十幾二十年,但她極理智,能将心底那絲莫名的焦躁不悅壓下去,做最有利的選擇,最為重要的一點,便如詹三笑所說的,這是她師父的意思......

但饒是如此,她仍覺得詹三笑的話可憎,甚至讓她心裏莫名疼痛,她将茶盞一放,茶盞碰在幾上,發出刺耳的一響,可見她額頭青筋抽動,"這便是你要說的,這是好婚事!阿雪,真難為你分析的頭頭是道!"

韶衍大怒,猝然起身,拂袖而去。

這是頭一次,韶衍在詹三笑跟前甩臉子。

待得韶衍遠走,樓鏡凝視詹三笑,見她面色蒼白,似⒘艘懷〈笳蹋疲累不堪,精神都軟倒下去。

"你明明喜歡她,為何要說這種話。"樓鏡聽得自己的聲音極冷靜,極肯定。

詹三笑看向她,臉色驚愕,大抵沒料到她會瞧出來,她瞞得極好,韶衍都沒看出來,但或許隻是韶衍看不出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樓鏡在杏花天待了許久,練出一雙銳利的眸子。

片刻後,詹三笑臉色恢複如常,指節抵着太陽穴,目光悵然,"樓鏡,你很聰明。"

"但太聰明了,是負擔,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不知是在說樓鏡,還是在說她自己。

恰逢此時,伶人幽然唱道:"......不相逢,他又相思;既相逢,我又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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