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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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往花神廟去,越往前走,人就越多,已到了在人群中穿行,稍有不慎,便會碰撞到行人的地步。

行人提着花燈,不少人拿着花枝,花枝上系着五彩綢帶,綢帶随着行人走動而飄拂,連同影影綽綽的行人,遮蔽着視線。

兩名侍從無法貼身跟随着女子,其中一人喊道:"小姐,你慢些。"

三人走不久,身後的人群忽然亂了起來。

一個青年男人,沖撞人群,往北面疾跑,像是追着什麽人,一邊大喊,"強搶民女,強搶民女啊!"

這叫喊聲在喧鬧的人群中,猶未顯耳,似一道雷霆落下。

人群悚然,最近風聲四起,說是有個魔頭專門劫掠婦女幼童,雖然不知真假,但到底心中存了個疑影,所以這一日有不少女兒家來拜花神,求個庇佑。

行人一聽有人強搶民女,難免想到那個魔頭。

但凡攜着女兒小妹出門的行人都怕有個萬一,急欲歸家,前面的人往回走,街道後面的人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卻仍然往前走,兩相交雜,行人擠成了一片,亂得不成樣子。

青年男人追喊的方向與三人行進的方向向背,那兩名侍從聽到喊動時,神色一凜,下意識就轉了身,往北面那個青年男人所在看去。

那隻帶了一劍的侍從眼睛一亮,蠢蠢欲動,向身旁玄衣人道:"還真如小姐說的出來了,我去讓盯梢的兄弟們動手。"

這侍從一度忘了身後的小姐,就要走時,玄衣人身軀忽地一震,遽然回過頭去,動作迅疾,引得侍從注意,侍從不由自主地也随着玄衣人的目光向南面看去。

彩帶飄動,那離他們兩三步,隔着幾個行人的小姐已不見了蹤跡。

離亂的人群擁擠,将玄衣人手上的花籃撞落,嬌豔的鮮花被踐踏成泥,玄衣人也未在意。

玄衣人目光顫動,在南面的人群中疾速掠過,人頭攢動,太難在四散的人群中尋到擄劫了女子的賊人的身影。

玄衣人足尖一點,飛身而起,猶如輕燕,踏在橫挂燈籠的細繩上,眼珠四動,下一刻,已縱身躍到路邊的帳篷上,幾個起落,往南面飛走了。

另一個侍從叫道:"喂......"待要叫玄衣人等等,人已經飛出去了,侍從見狀,心下衡量了一下自己和玄衣人的修為,連忙道:"你去找小姐,我帶着人去另一邊鬧動靜的地方瞧瞧。"玄衣人已經遠去,他也不知玄衣人聽沒聽在耳裏。

玄衣人追出一段路,行人漸少,視野開闊,可玄衣人卻完全失去了賊人蹤跡。玄衣人擡頭一望,月色清明,照亮高懸的屋檐。

玄衣人待要上屋頂,往下俯瞰四面情形時,從高樓上翻下來一個小二打扮的男人,好似認得玄衣人,直走到跟前來,往玄衣人一抱拳,"人往南面石墩大橋跑了。"

這小二原來是一早就被安排在了這裏盯梢的人。

玄衣人恍然,打量了這小二一眼,心中不由得對女子的料敵機先,安排周密,生出一股欽贊之情。

玄衣人随着小二指引,往石墩大橋追來,玄衣人身姿飄逸,在夜色之中,身法展動,好似一隻騰飛的大雁,迅疾無倫,不多時,追到了大橋。

大橋另一端,有個健壯的黑衣男人将女子扛抱在肩上,往前奔行,速度快疾,雙腳踏出殘影,好似沒有踩在地面上,而是貼地飛行一般。

玄衣人追他而來,男人感覺到身後風聲異變,耳朵動了動,隻是微微側首,并不回頭,腳下動作更快,蹿入了巷道之中。

這片地方,民屋錯落,巷道曲折,夜裏光線黯然,薄霧氤氲,若非此處居民,進了這裏,就似入了迷宮一般。

玄衣人追入巷道,片刻間,已過了數道岔口,玄衣人知道此處地形複雜,萬不能跟丢了男人。

玄衣人心中思忖間,又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男人扛抱着女人往左一拐,若是尋常人視線和身心都會往左注視,在此時對于其餘地方的戒備心降到最低。

玄衣人踏出一步,雙眉忽地一沉,眼角餘光往右一掠,右手一撥,帶出那把短劍,身形往右一側,劍刃順勢在空中劃出一道銀線,短劍與硬物相撞,铮地一聲,一道影子倒飛出去,落在地上,原是一隻弩/箭。

倘若方才玄衣人疏忽,一心注視着賊人,急急忙忙就往左邊追去,那麽此刻隻怕早已後心中箭。

那擄劫女子的賊人還有同夥,眼見一箭不中,丢了弓/弩,抽出刀來,欺身一刀,兜頭砍下。

玄衣人淩空翻身,一腳踢在刀面上,力道生猛,那同夥隻覺得虎口發痛,把持不住,胳膊随着力道往左蕩開,中門一空,玄衣人落地,右手短劍疾射而出,往那同夥胸口刺來。

玄衣人動如雷霆,短劍似蘊含無匹內勁,森寒之氣遠遠傳開,那同夥避無可避,就要在須臾間斃命。

那同夥身側忽然伸出一隻腳,一腳将他踢開。那同夥飛出,撞在一旁堆疊的竹簍裏,摔得四腳朝天,但總也好過被短劍刺穿胸膛,一命嗚呼。

突然出現的是個年輕人,雙手持劍,劍風虎虎,将玄衣人短劍撥了回去,短劍調轉了個,往玄衣人刺來,那年輕人也同時往玄衣人攻來。

那年輕人一把劍又長又重,被年輕人使得剛極狂絕,人還未至,氣勢已經壓了過來。

玄衣人腳步輕挪,短劍貼着身側飛了過去,飒然一聲,玄衣人抽出身側長劍,劍鋒一挽,迎上那年輕人。

玄衣人不動時,沉靜如水,動時卻在一瞬間将聲勢全爆發了出來,驚天地。

劍氣已不同尋常,好似整片夜色都化作玄衣人的劍意,變成修羅地獄,陰氣森森,直壓過來。

身體在畏懼,精神上卻更興奮,雙目要發出光來,直迎了上來。

甫一交手,玄衣人便将年輕人氣勢壓了下去,但這年輕人功夫不弱,更兼具一股千錘萬鑿出深山的堅韌氣質,有幾分難纏,短短幾招,制服不了他。

若是繼續糾纏,不快些解決這些同夥,便要失卻那賊人蹤跡了。

玄衣人目光一寒,真氣湧動間,那年輕人看清玄衣人臉上面具,又感到玄衣人動武時氣勢熟悉,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說道:"我見過你。"

"你是那個......什麽門派,我在南冶派見過你,啊呀,是你,是你!"年輕人收去攻勢,劍鋒向下,一身戰意退卻,"在下狂生,我還以為你和那些人是一夥的。"

玄衣人即刻明白過來,這年輕人并非是那賊人同夥。

年輕人當時也在街上,見着了賊人擄劫婦女,從另一邊追了過來。

因為他從右邊而來,以他視角看來,玄衣人擋在了中央,攔截了從右往北追擊劫匪的路,像是被留下斷後的,所以才錯把玄衣人認成了同夥。

玄衣人蹙緊了眉,再不多看他一眼,轉身便往賊人逃走的方向追去,直追到路口,卻哪裏還能看得見賊人蹤影。

玄衣人飛身上了屋頂,四下一瞧,夜色沉沉,巷道之中昏暗不明,瞧不見半個人影。

玄衣人面色發沉,回到原來的路口,狂生正扭住了那同夥逼問他們的老巢,那同夥牙根一咬,玄衣人目光顫動,忙要上前掰開他的嘴,卻是晚了一步。

那同夥身體一陣抽搐,嘴角溢出黑血,咽了氣。

狂生掰開他的嘴,皺眉道:"他咬破了嘴裏的毒藥。"

玄衣人沉郁地閉上雙眼,長出了一道氣。女子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相反,一般人奈何不得她,可對方深淺未知,又人數衆多,如今這一個同夥都不怕死,那魔頭張狂邪肆,可見一斑,她一人如何應付。

玄衣人憂慮萬分。

一宿紛亂,夜盡天明。

可這一處地方卻陰暗潮濕,唯有角落裏的火把散發黯淡光芒,血腥味伴着一股肉質腐爛的酸臭氣味籠罩,遠處傳來咚咚聲,仿佛菜刀剁在砧板上的聲響,近處有壓抑的恐懼的低泣聲。

女子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醒來,她雖然醒了,卻仍舊躺在地上,裝作昏迷。

鐵門被打開,有人進來了,周邊的驚懼的叫聲更加不可抑止,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好像是有人在不斷往後躲。

女子将眼睛睜開了一些,視線中,十數人縮在角落裏,拚命低着頭,極怕視線與進來那人對上。

猶如狼入了羊圈。

進來的那個男人捏起一張張臉,挑挑揀揀,大抵是見女子還在昏迷,繞過了她,選中了角落的一個少女。

那是一對雙胞胎,因為害怕,緊緊擁抱在一起。

男人捉住其中一人的胳膊,說道:"今天吃這隻。"

男人拖拽着少女,這對雙胞胎另一人又怕,又不願放手,緊緊抱住少女胳膊,哭聲細微顫抖,喚着:"姐姐。"

她嗚咽着,心中恐懼極了,甚至不敢看男人的臉,卻怎麽也不肯放手。

女子還是躺着,視若無睹,在大街上時,她是故意裝作被打暈帶走的,要找這些人老巢,扮成一個柔弱可憐的獵物最容易不過。

女子知道這些人謹慎,路上或許會下迷藥,口中早已含着用蜜蠟封好的迷藥,麻筋散一類的解藥。

果不其然,在路上時,那劫匪就給她下了麻筋散。尚未到達這些人的老巢,她也隻有受着。

此舉雖然危險,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現下醒來,她咬破了蜜蠟,吞下解藥,四肢麻軟,還要些時候才能恢複過來,此刻動手,若是無人接應,她一人太過危險。

所以她靜觀其變,她已懂得做最好的安排,不再意氣用事。

任那哭聲如何凄慘,任那少女命在頃刻,她知道此刻不是動手的最好時刻,她就能躺在地上,恢複體力,不受半點影響。

少女被拽出鐵門,另一個撲到鐵門前,撕心裂肺,哭着叫着:"姐姐。"

那被拖出去的少女已然是踏在死亡的路上,驚恐已極,眼圈發紅,淚水盈滿眼眶,臉上蒼白無色,卻仍然為着牢中的妹妹擔憂,向她搖頭擺手,動着嘴,無聲道:"不要喊。"

她怕動靜太大,引得男人興起,索性将兩人一起拉出去了。

女子再次睜開眼來,望向牢門外,她腦袋對着腦門,躺着往外望時,視線自也是倒着的,首先望見的是牢門外面的房頂。

房頂上用挂豬肉的鐵鈎子挂晾着一些'肉',女子瞧見時,瞳孔猛地放大,眼睛也完全睜了開來,眸子顫動,望了半晌,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一旁的妹妹哭得幾乎要嘔吐起來。

女子心底不耐煩的啧舌,坐起身來,忽然向外叫道:"外面那位小哥。"

女子一連叫了兩聲,那拖着姐姐的男人才回過頭來。

一旁的人都驚恐地望着她,不解她怎敢有膽量和那魔頭說話,怎敢将他再叫回來。

樓鏡身子依靠着牢門,捋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自己雪白纖韌的手臂,從縫隙裏伸了出去,招搖着,"你看看我,細皮嫩肉,難道不比她好吃。"聲音柔媚,笑了起來,"你好沒眼光,居然選一個瘦的隻剩骨頭架子的黃毛丫頭,放着一個成熟的女人不聞不問。"

牢中的人目瞪口呆,驚異得連害怕也忘了,這世上怎麽還有求着這魔頭吃自己的人。

【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