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驚秋憐惜月牙兒,卻難為她做些什麽,此次出谷,前途迷障,是斷不能帶着月牙兒去冒險,若勸月牙兒了斷情絲,月牙兒似乎比她更希望逃離舍棄這份情感。
月牙兒心不由己,身子更無法遠離。餘驚秋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溫言勸慰,早些歸來。
為此,餘驚秋出谷前要有十足的把握。幾次淪落敵手,在鬼門關間徘徊,她了悟,行走江湖要有自保的修為,她不求獨步天下,稱霸武林,但求身死之前,将別人欠下的債都讨回來。
關于桃源醫谷的內功心法,韞玉說她服食過玉佛手,這樣修習內功起來,事半功倍,确乎如此,兼之她悟力極佳,短短數月便小有所成。此功法中正調和,仿佛潺潺細流,柔化了她本身功力與瘋劍內力的争端。
不覺間,冬去春來,四月天時,天氣暖熱适宜,風來谷的花田百花盛放,湛藍天穹之下,嬌柔輕嫩的顏色裝點整個山谷,草木沉沉的氣息蕩了開去。
便是在這樣的日子裏,韞玉确定了餘驚秋身上骨醉無再發之可能,許她出谷去。
韞玉送她直到花田,"你出去之後有何打算?去見你師妹麽?"
"我師父出事之前,曾對我托付後事,與我約法三章,那時我師妹性子偏激執拗,師父擔心她一念之差,誤入歧途,鑄成大錯,師父希望我師姐妹互相扶持,若我得勢,能護着她便護着她,她若做錯了事,能勸着她便勸着她,我答應了他,為全這多年養育之恩,為報他對孟家之義,其中約定,我必為他做到。"
韞玉依稀記得餘驚秋提到她這師妹時說的話,問道:"你上次說起,不是說她已入了邪/教,還成了個一樓之主,若不規勸不了,你要如何?"
"我明白,身處江湖,有許多不得已,她做她的樓主,或許有她的苦衷,有她的打算,若她能堅守她的底線時,相安無事,倘若她忘了本心,行事毫無底線,對不起師父,我便......"一隻色彩妖異的鳳尾蝶落在餘驚秋肩頭,她雙眸似黑曜石子,光芒暗沉,"殺了她!"
這一句話冷沉的聲氣叫韞玉也一悚。餘驚秋淡然地撫落發上的綠葉,兩人走到花田盡頭,身後傳來呼喚聲,"山君!"
兩人回頭,隻見允澤等人趕了來,書屋裏上課的那群孩子都過來了,衆人知道餘驚秋要走,都來送她。
韞玉目光一掠,問允澤道:"月牙兒呢?"她知月牙兒極喜歡這個新朋友。
允澤道:"我沒見着她人。"
韞玉看了眼天色,回身望着來路,片刻後,将包袱遞給餘驚秋,說道:"谷中沒有刀劍,隻有救死扶傷的藥材,包裹裏是些衣物和幹糧,以及傷藥和尋常毒藥的解藥,但願能幫到你些許的忙。"
餘驚秋接過包袱,道了聲謝,便要離去。
允澤憂心道:"月牙兒還沒來,你不再等等嗎?"
"我出來時,已見過她了。"餘驚秋知曉,韞玉在這,月牙兒不會想來的。"諸位保重。"
餘驚秋辭別了衆人,走出花田,順着那條出谷的路徑而出,走不遠,她回頭一瞧,風揉着花瓣,絕武崖上一道白影閃出,月牙兒騎着翁都,在崖邊往路徑上眺望,朝她揮了一揮手。
清風送爽,餘驚秋腳步輕快,在衆人遠送的目光中,身影片刻便沒入青山秀影中。
江湖紛亂,永不停歇,山谷閑靜,好似時光停滞,短短一年,踏出谷去,便如隔世。
六月的天,已變得十分熱,驕陽似火,風雨樓內外卻寒意彌漫。風雨樓所轄地界上出了個魔頭,江湖人稱作屠夫,此人之毒,宛如地獄惡鬼,這魔頭喜食人肉,餘津渡口到風雨樓一路已有不少人被害,連青麒幫的人也遭過毒手。
這魔頭功夫高,性子邪,行蹤飄忽,不好捉拿。為此地界上居民人心惶惶,青麒幫衆人群情激憤。
飛花盟的人不盡是魔頭,魔頭也不盡是飛花盟中的人,這屠夫便屬于後者。飛花盟和中原武林僵持了一年多,當初各大門派精幹門人圍困朝聖教,丘召翊親自領着飛花盟衆迎戰,硬拚了多場,兩方各有損傷,一戰打不下來,不知為何,中原武林內部各門派間爆發了争端,與丘召翊的正面交鋒便被無限推遲,群雄鬥争,散化成江湖中各大小厮殺。
兩邊仍是針尖對麥芒,然而沒有群雄壓境,生死相搏,丘召翊也就有餘力,将那一雙銳目放到飛花盟裏來。
樓鏡一度懷疑這屠夫,許是丘召翊引來的,這一年多,她沒有大的動靜,丘召翊不滿意了,放了條黑魚進來,将平靜的水面攪出水花來。
果然,不久,丘召翊以這屠夫目中無人,敢在飛花盟地界上肆虐為由,要對付他,卻不自己出手,他也明知這風雨樓是樓鏡在管了,而要赫連缺派人出面捉拿,理由無非是兩人地界相鄰。
赫連缺豈會看不透丘召翊盤算,将計就計,親自到風雨樓中去,見了樓鏡,說道:"盟主叫我捉拿屠夫,但這風雨樓是你的地盤。"
樓鏡道:"有赫連樓主代勞,我也樂得清閑。"
赫連缺朗笑幾聲,"盟主的意思,這是要我們相親相愛,互幫互助呢。"
"盟主忌憚我,礙于我有些人望,不能直接動手,他這是用你做刀子,借刀殺人來了,我是處處小心,也抵不過盟主疑心,鹓扶樓主,我想你也有同感罷,盟主利用你,這定盤星還三天兩頭來尋你麻煩,我倆是同病相憐之人吶。"
"哦,我聽明白了,赫連樓主的意思是,風雨之中,你我同舟,應當同氣連枝。"樓鏡撐着臉頰,斜躺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眉梢眼角俏媚多姿。
"可不是。你我若是一氣,你的事,便也是我的事,沈老弟蹤跡,我也自當竭力尋找,便是危機環伺,你我互助,也能在飛花盟屹立不倒,你我若不同心,今日是屠夫,明日是劊子手,總有一日,盟主要挑弄得你我互相殘殺,兩敗俱傷。"
"哦,如此說來,我若不和你聯盟,不僅難找沈仲吟,有不有命待在飛花盟都難說了?"
"輕重如何,我想鹓扶樓主應當能掂量。"
"赫連樓主說的有理。"樓鏡觑着赫連缺那張白俊的臉,眼眶凹陷,目光犀利,樓鏡晾了這話頭半晌,待得赫連缺欲開口之時,她慢慢悠悠,"那往後便承蒙赫連樓主照顧了。"
赫連缺微笑道:"既然如此,鹓扶樓主手中無人可用,改日我便挑選了一批燕子樓殺手,送到了那風雨樓中,供樓主差遣。"
樓鏡眸光閃爍,冷笑道:"赫連樓主的人,我怕是驅使不動。"
"你我聯手,我的人,自也聽候你差遣,更何況盟主之令尚在,讓我入風雨樓地界捉拿屠夫,我也不能抗命,他既想瞧瞧你我明争暗鬥,這戲自然要演下去,否則盟主要施展後招了,隻叫盟主以為我介入風雨樓勢力,與你相争,他瞧着舒心,便會放松攻勢。"
"明裏争鬥,暗中聯盟。"
"正是此理。"
樓鏡不由得在心裏拍手叫好,赫連缺好盤算,派遣人手到她風雨樓來,奉的是盟主之命來捉拿屠夫,實際是過了地界,越俎代庖,插手風雨樓事物,他這是為遂丘召翊的心,故意挑起他和她的争端。
樓鏡若是個怯弱的,為求安穩而退讓,聽丘召翊命令行事,赫連缺正好順杆爬,蠶食樓鏡手中勢力,但樓鏡不是個怯弱,任人宰割的人,赫連缺便與她聯盟,那些人手插進風雨樓裏,又能做戲給丘召翊看,又能成為他的眼線,監視她的行動。
一舉兩得,不論進退,都在他算計之中,樓鏡怎能不叫好。
赫連缺送來的人,她沒有理由拒絕,既然拒絕不得,便全部收下,白來的勞力,不要白不要。
半月後,赫連缺派來的人的殺手到了風雨樓。樓鏡坐在花藤架子下,黑綢藍邊的衣裳似烏雲流曳,她轉動着一把匕首,珵白的一道光芒映在雙眼上,從頭到尾也隻瞧了這院子裏排列的殺手們一眼。
這些殺手身子精瘦,着裝利落,每人臉上都戴着面具,面具花樣各異,這些殺手便是在樓中也不輕易摘下面具,這些面具便等同于衆人的臉譜。
裘青清點完了人數後過來,"一共二十五人,十六個申字輩的,八個午字輩的,還有一個寅字輩的。"燕子樓以天幹十二支與數字搭配作為殺手的名號,數字越靠前,實力便越強悍。這一行人天幹後綴着的數字都靠後,算不得是能手。
在這時,花衫從角門走來,越過那群殺手,走到樓鏡身旁,将一封信送到樓鏡手上。
樓鏡展開一看,"好啊,我們的聶城主,終于肯挪出他的城堡了。"
樓鏡目光斜睨向這群殺手。赫連缺以為她有所顧忌,不會到處給自己豎敵,既然說是聯盟,不至于撕破了臉,不敢不會立即殺害驅逐了這群殺手。
她确實不好當下便與赫連缺反目,但她不能堂而皇之殺了這群殺手,不代表處置不了這些眼線。
這群殺手來的正是時候,如今不僅有人替她解決他們,她還能将他們盡到最大的用處。赫連缺大抵也考慮到聯盟在于一時,眼線留不長久,才沒送修為強勁的殺手來。
ŞİMDİ OKUDUĞUN
【GL】長恨歌 - 太陽菌(完结)
Genel Kurgu余驚秋天賦異稟,是武學奇才,溫良慈軟,得師父喜愛。 自小到大,不論哪方面,樓鏡總比不過她這師姐。 宗門生變︰ 這一日,樓鏡成了喪家之犬,人人喊打,天地之大無歸處。 而余驚秋即將繼任宗主之位,備受崇敬,前途無量。 風水輪流轉,不曾想︰ 再相見,余驚秋受盡苦難,身心俱損,失魂落魄,流落街頭。 樓鏡卻爬到了高處,鋒芒畢露,令人畏懼。就連余驚秋也成了她的階下囚,謫仙落泥塵。 "師姐,師姐......"樓鏡抱著余驚秋呢喃,"這世上,只有我明白你,只有你明白我。"